她重伤未愈,声音都是虚弱的,但即便是这样说出的话,仍令扶绍如置冰窖,他不知道尚儿为何会突然变得对他如此冷漠。
上元灯节那夜,他永远不会忘记,忘不了她的维护,她时不时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以及她不顾自己帝王之躯,为他挡住那一剑,自己却身受重伤。
但倘若她可以这样冷漠的对他,那她之前为他所作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他刚刚哪里没有做对,惹她不快。
扶绍还想再说什么,这时糯糯带着几位医官返回了寝殿内。
“殿下,冯美人殿外求见。”糯糯走到扶绍面前福了福身子。
扶绍有那么片刻的怔愣,但很快恢复如常,只是离去前又深深望了一眼床上少女单薄的身躯,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仿佛轻易便会凋零。扶绍不由的心揪痛了一下,最终还是出了寝殿。
“殿下万安,方才走到殿前,听闻陛下醒了,请允准臣进去见陛下一面。”寝殿前,冯星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目光落在扶绍脚下,显得格外恭敬守礼。
数日不见,冯星看起来似有些消瘦,想到他有可能消瘦的原因,扶绍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快。只是他将情绪隐藏的很好,没有丝毫显露。
扶绍微微点头,淡漠道:“莫要扰到陛下养伤便可。”
“谢殿下!”
冯星没有想到扶绍今日会如此痛快的答应他,不由欣喜万分。
他喜形于色的样子落到扶绍眼中,更碍眼了。扶绍不愿再回到殿中,便决定先去甘泉宫。
尚修缙没有尚儿受的伤重,早已醒了过来。扶绍到时,尚修缙正在宫人的服侍下喝了药。
此时扶相和尚夫人冉将军夫妇也在,扶绍进了寝殿,各自寒暄了几句后,尚夫人冉将军夫妇便说再去探望一下女帝伤情,便先离开了。
“方才闻绰同吾讲,阿绍对幕后之人已经有了猜测?”尚修缙接过宫人递上来的帕子擦拭着嘴角的药汁。
“臣只是心中有些猜测,但苦无证据,幕后之人行事谨慎,那夜捉到的刺客都是死士,”扶绍微微颔首,抬眸观察了下尚修缙的面色,才略作迟疑道,“只怕幕后之人……来头不小。”
就在扶绍斟酌着说出之后,甘泉宫的首领内监很有眼色的带着其他宫人一同退出了寝殿。
扶绍上前接过太后用完的帕子,顺手将帕子放到床畔矮几上。
“有趣的是,那夜的刺客看相貌应都是胡人,用的暗器也是西平有名的胡月刃。”
“难道是…西平人?”尚修缙顿时脸色铁青,抬手捶在暄软的床襦上,因着尚且缠绵病榻,威严也显得弱了几分,“想不到他们的小皇帝刚登基不久便如此狼子野心,咳咳咳……只怕是……不自量力!”
“父后莫要动气。”扶绍连忙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臣先前同父亲猜测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只怕幕后之人,另有其人。”
扶绍与扶闻绰对视一眼,扶闻绰一手轻捋美髯,一边颔首认同道:“那伙子刺客虽是胡人相貌,但经过严刑审问,发现他们在意识模糊间竟无意中吐露出熟练的中原话。”
“所以你们是怀疑……”猜到事情的严重性,尚修缙不由坐直了些身子,“有人暗中培养了一批胡人刺客?”
“虽有此猜测,但尚未寻到证据。”
扶绍叹了口气。
“若当真如此,只怕这幕后之人所图谋的……”尚修缙微微眯起双眼,眸中杀伐之气尽显,“是要想想办法将此人揪出来了。”
“正是如此。”
……
因着身子虚弱,未等医官诊断完,尚儿便又昏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窗外天光已暗,只依稀透过琉璃窗打进来一缕霞光。
床前,冯星脸色苍白的跪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看起来仿佛比病榻上的女帝还要虚弱三分。
“冯星,你怎么会在这儿?”
尚儿迷蒙着双眼,面上没有丝毫血色。但面前的冯星似乎受了比她还要重的伤一般,面色更加苍白的虚弱道:“陛下您终于醒了,臣近日来日日为陛下担忧,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冯星垂下眸子,显得安静又可怜:“好在陛下您终于醒了,臣心中的这块石头,便也终于落地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尚儿躺在那儿倒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了似的。
“冯卿你先起来。”尚儿微微有些汗颜。
在现实世界,尚儿见过的人当中虽不说各个儿都如扶绍和尚修缙那般清风朗月,却也未曾见过如冯星这般矫揉造作的人,现下面对着冯星如此这般,真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该喝药了。”糯糯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进来,尚儿见到她如同见到救命稻草。
怎料冯星突然利落的站起身来,自告奋勇道:“陛下,便让臣来伺候您服药吧。”
糯糯在女帝身边数月,又怎会不清楚她心中所想,便状作为难的道:“冯美人您身份贵重,还是让奴婢来吧,太后殿下治宫严明,若是被他老人家知道糯糯躲懒,怕是要罚糯糯了。”
尚儿不由舒了口气。
怎料冯星笑得一脸真诚,继续道:“服侍陛下本就是为臣的本分,倘若太后知道,我自会为你作证。”
冯星像一只正在邀宠的宠物,尚儿见他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自己,仿佛只要她稍稍点下头,他便会兴高采烈的摇尾巴,顿时头更痛了。
“啊……那个……冯美人……”糯糯年纪小,碰到死缠烂打的便有些束手无策,笨拙的想要再找借口,却被殿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服药的事,就不劳累冯美人操心了。"
扶绍双手负在身后入得殿来,他脚步很轻,气度从容。此刻谁还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两个时辰之前,他近乎逃离一般离开玲珑殿时的窘境?
但糯糯深知,陛下昏迷的五日以来,扶绍衣不解带的守在她床边,他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般从容。
冯星敷衍着向扶绍行了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道:“皇后殿下身份尊贵,这种服侍陛下的事情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