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较前几日脸色也更加苍白了许多。索性救治及时,再加上甘泉宫有数位医官照看,扶绍终于放下心来。
阖宫上下因为搜查福子闹出了一番动静以外,甘泉宫的消息丁点儿都没有传出去。
回到玲珑殿时,太阳已经西斜,尚儿还未醒。
身子亏损过度,总需要大量的睡眠来弥补。她现在除了每日按时吃药吃饭,按时由医官把脉,其余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着的。
扶绍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蓦地柔软了许多。
她睡觉总是不老实,这几日扶绍大半时间都守着她,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能将被子踢开,每每都令他不由觉得好笑。
至她醒来的时间还早,扶绍抬手为她掖了掖被角,不忍打搅她难得的甜梦,转而去了西暖阁。
上次进来西暖阁是同扶闻绰谈事,这次才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这间书房。
推开门,里面满是尚儿使用过的痕迹。
扶绍走到桌案前,右侧一摞书籍整齐堆放着,扶绍从中抽出一本看起来翻阅最多的册子。
册子表皮上书《焉国地理志》,书页的部分比装订起来的部分高出许多。
扶绍撩开袍子坐下,一手掀开书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画工极其粗糙的猫脸,不见其毛流、颜色抑或是神态,只有一个轮廓,且不讲究墨迹有虚有实,可以说在当今画作中,这样独特的画工绝对是独一份儿了。
扶绍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描摹着笔墨走过的痕迹,越看越觉得这张猫脸顺眼耐看,甚至有些……扶绍思忖了片刻,随即脑海中竟蹦出一个词——可爱!
想到她往日里的样子,真真是像极了她笔下的这只可爱的小猫,思及此扶绍不由笑了起来。
他继续向后翻,正看到一页有她的标注,字迹隽秀,倒是同她的性格截然不同,扶绍细细看起来。
“听闻涟江县的海鲜是为人间美味,若下次涟江县县丞仍未进献,定要重罚!”
“北清郡酱鸭甚得朕心,郡守奏折中说道会时常进献,真是个好官!”
“泗聊城……听说人文风气与陈留大为不同,真想去看看呀!”
“……”
不算厚的一本地理志,竟被她做了许多标注,原本心中的郁结,在看到这些文字之后,荡然无存。扶绍继续向后翻看,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对她知之甚少。
“……”
“南城府,记忆中幼时有个朋友,听说他后来去了那里,不知道如今是否安好。”
看到这里,扶绍不由怔住,幼时的痛苦记忆再度忆起。
那时,他第一次懵懵懂懂的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保护,什么是惟愿她好。
他小小的身躯承受着贼人无情的虐待,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时都未曾落过一滴泪,当时他想,若是换做她遭受到这一切,她会哭吗?
她如同御花园中娇贵的花朵,被先帝后视同掌上明珠,大概从未有过关于“痛”的经历吧,还好承受这一切的不是她。
后来返京途中,她是他心中唯一的信念,他翻山越岭,走过荆棘,渡过河川,跨越了将近大半个焉国,就只是想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她一面,一面足以。
再后来,终于返回陈留城,他冒着被发现被羞辱的风险,悄悄跑去见了她一面,却发现没有他时,她依然笑得灿然。
那一刻他心中竟有些痛,原来他对她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
思绪飘回到眼前,扶绍眼眶泛酸,颤抖着手指抚摸那上面的字迹,一遍遍的细细描摹。
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他从前不敢想,如今却坚定有力、不可置疑的一个声音:
原来,她一直记得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