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恪的眼睛徒然睁大,他连忙取来父亲手中的信笺,迅速的读了一遍。 这不读还好,读过之后,他仿佛比他的父亲还要惊讶。 一双瞳孔瞪至最大… 不可示意的望着这信笺中的文字。 “十…十万兵就…就这么被几百人冲垮了?” 说起来,诸葛恪自幼修习兵法,再加上家学渊源,可谓是文武全才。 在他看来,十万人进攻一座孤城,这就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何况,还是野战。 对方还只有几百人? 诸葛恪凝着眉,他实在不知道,这位东吴的国主究竟是怎么指挥的? 不过… 诸葛恪聪慧异常,他敏锐的察觉到信笺中只是提到“首战溃败”,如果只是首战的话,那… 当即,诸葛恪劝慰父亲诸葛瑾。 “父亲大人切莫灰心,首战而已,就是溃败也不能证明什么?吴侯既是无恙,定会重整旗鼓,合肥战局…我军依旧有兵力上的优势!” 诸葛恪说的信誓旦旦… 只是,他的话并没有让诸葛瑾的心情有一丝一毫的好转。 诸葛瑾依旧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眉头紧蹙,叹息不止。 “为父知道吾儿熟读兵法,可…吾儿并不了解吴侯,也不了解江东士卒。” 诸葛瑾的声音更添哀婉、痛惜:“这几年,东吴与曹军打了无数次仗,从周瑜任大都督打到鲁肃任大都督,从这些仗中不难窥探…” “首战对于吴侯,对于江东士卒太重要了,若首战胜,则江东万众一心,无论敌人何等强势,依旧能势如破竹。可首战若溃,那东吴上下军心涣散,将士之中人人自保而畏死,再加上论及勇武、统御,吴侯比之昔日的孙伯符将军那是差之千里,合肥一战…已经结束了,无论是耗在那儿多久,东吴也不会再有建树了!” ——明以洞察,哲以保身。 诸葛瑾素来看的远,看的透彻。 而他对儿子说的这番话尤自保守。 事实上,在他看来,能被几百人打至这种地步,这一仗带给孙权,带给江东士卒的阴影只会比想象中更大、更沉重、更深远。 乃至于,莫说是这一次的合肥战场。 这一战后,只要驻守合肥的还是曹营这波人,那江东子弟就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是一种打从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啊! 他们心里怵啊…这种胆寒,根本不足够支撑江东之地再度昂首挺胸去与这些魔鬼作战。 就算是孙权也一样! “唉…”正是因为想的深,想的远,诸葛瑾的心情悲痛到了极点,无以复加… 完了呀,北境…彻底被堵死了! 而更可怕的,还不只是这些。 他诸葛瑾…作为东吴的使者,作为一力将“合肥之战”与“荆州三郡”捆绑在一起的东吴重臣,他又如何能逃得了干系呢? 北面被堵死了,西边也被堵住了,这种境况下,如果东吴需要一个人为现在的局面“背锅”,那…舍他诸葛瑾外?还有谁? “收拾收拾吧…”诸葛瑾缓缓起身,他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瞬间抽干了一般。 他一件一件的整理携带的衣物,将这些装入包裹中,他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诸葛恪不解道:“父亲要回去?” “自是要回去复命!”诸葛瑾叹出口气,“合肥之战与荆州三军捆绑于一体,这虽是洪七公张贴告示引起,可父亲又何曾没有推波助澜…” 言及此处,诸葛瑾又顿了一下,“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此事,总要有个领罪之人,总不能让吴侯去背这罪名吧?” 这… 直到此时,诸葛恪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那浅浅的眉毛不由得重重的凝起。 “可这…不怪父亲哪?” “怪与不怪还重要么?”诸葛瑾反问,“知势则明志,明志则练达,时势所迫…总要有那么一个人去抗下所有!去向江东万万千千的百姓、士卒有个交代!” 言及此处,诸葛瑾的身躯愈发的虚弱,哪怕稍重的器物,他收拾起来,也像是扛着千斤重担一般。 这便是痛惜、哀婉、绝望么? 就在这时… “哐哐哐…” 叩门声响起。 这个敏感的时节,这一道叩门声,让诸葛瑾立时警惕了起来。 “是谁?” ——“夫诸过处,水流不息”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来人的这两句话,一下子让诸葛瑾放松了许多,他就去开门。 诸葛恪连忙拽住父亲的衣袖,问道:“父亲,此是何人?” “自己人!” 诸葛瑾回答的十分笃定。 的确是自己人,且不说后一句,单单前面那句“夫诸过处,水流不息”,便是只有东吴使者才能对出的暗信。 且… 此人的级别并不低于他诸葛瑾。 果然,打开门,望着眼前的儒雅才俊,诸葛瑾的眼眸一下子凝起。 他惊呼:“竟是你!” … … 日已西垂,慕霞灼灼。 这本是“日落而息”的时候,可关家府邸的院落中,却是干劲儿十足,热火朝天。 一干糜家的部曲,正将那“关家府邸”典当出去的器物一样样的送回,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