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莫愁的房间离开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今夜的月格外清冷,仿佛那月光浸入了心脾,让人感到骨子里的冰凉。 陆念愁有些心神不定,从拜师李莫愁到如今,已经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这位师父对他的态度,似乎一直都在犹豫和踌躇之中,所以只是传了他玉带功和天罗地网势。 今日却将古墓派的内功传下,就连绝学轻功都并不私藏,只是坦言不会传下冰魄银针和赤练神掌。 陆念愁并没有对此感到不满,这两门武功本就是为了杀死父亲陆展元与母亲何沅君所创,李莫愁若是将这两门武功传给自己,那才真是既可悲又可笑。 “李莫愁她终归还是下定决心,要真的认我当徒儿了!” 他心头暗暗的叹了口气,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且不说所谓的人品、道德与杀人劣迹,说到底李莫愁也不过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罢了,只是走了极端,害人害己。” “可母亲终归是无辜的,李莫愁在这桩情感纠葛中,也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人。” “要怪的话也只能怪父亲,既然不能够与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子相守一生,当初又何必招惹?甚至又转头移情别恋!” 陆念愁没有此世之人对于父母尊长的避讳,虽没有觉得自家父亲罪大恶极,可终归李莫愁成为今天这般模样,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罪魁祸首。 “情之一字,当真是害人匪浅!” “明明修行的是古墓派的武学,明明是要清心寡欲,可不论是林朝英,还是李莫愁,又或者是小龙女,反而都是至情至性,爱一个人到了骨子里。” “这或许就是古墓派的命吧!” 他叹息一声,李莫愁在江湖上杀人如麻,毫无疑问是个恶贯满盈的女魔头,就算是现在被人杀了,也是罪有应得,绝对算不上无辜。 只是在感情上,到底是陆展元负了她! “我这样改名、取字,虽然是为了活命,却又在李莫愁的心上捅了一刀,让她越发难以忘了过去的那段感情,更加为情所困。” “当真是……卑鄙啊!” “这么说来,我们父子二人,还真没有一个好东西,都在玩弄她的感情!” 陆念愁越想越是觉得烦躁,明明重活一世,却还要耍弄这些手段,仅仅只是活命也就罢了。 可如今还受了李莫愁这么多的恩德,不仅将门派中的种种顶尖武学、绝学倾囊相授,在面对外敌之时,更是挺身相护。 可以说,她作为师长,无愧于心!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有一天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他想到这里,顿时站住了脚步,头也不回的转身朝着李莫愁的房间走去。 当打开房门之时,李莫愁正在窗户边站着,一头如瀑的长发披散,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袍。 月光透过窗口,洒落在她的身上,那原本就白嫩细腻的肌肤上,仿佛有一层朦朦胧胧的光。 那侧脸之上,更是有着说不出的哀伤,眼角仿佛还有着未干的泪痕。 安静、清丽、出尘、忧伤、柔弱! 陆念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莫愁,他一瞬间有些呆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莫愁没有回头,但却从脚步声猜到了是他,语气有些淡淡的问道。 陆念愁看着她被月光笼罩的身影,过了许久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不想做你的弟子了。” “为何?” 这番话确实出乎了李莫愁的意料,让她从自己那哀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陆念愁沉默片刻,还是直言不讳的说道:“我父亲当年对不起你,我当时为了活命,才想要拜师。” “可你对我越来越好,我良心难安,而且……” 李莫愁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语气徒然变得森冷无比,让人如坠冰窟,“你就不怕我现在一掌杀了你吗?” 陆念愁叹息道:“旁人都说你是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可我却觉得你是个为情所痴的可怜女子。” “你若是想要杀我,当初在陆家庄就动手了,根本不用等到今天。” 李莫愁不知不觉攥紧了手掌,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莫名感受。 从和陆展元反目成仇开始,几乎所有人对她都是横眉怒目,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更是成为了江湖上无数人畏惧的女魔头。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这么斩钉截铁的说是陆展元当初有错,说她是个为情所痴的可怜女子。 李莫愁这一刻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被陆展元抛弃之时,她没有哭,只是说不出的愤怒; 当知道陆展元与何沅君成婚之时,她没有哭,有的只是仇恨; 当他在江湖上被人人喊打,称呼为女魔头时,她更是毫不在意; 可今日听到这些话,不知为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委屈,甚至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李莫愁不愿意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软弱的模样,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语气冷漠的说道:“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又知道什么情和痴?” “赶紧给我滚回去,再敢跟我在这里废话,别怪我收拾你。” 陆念愁略微停顿的片刻,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说着:“这是拜谢你传我武艺以及活命之恩。” “可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再厚着脸皮如此欺你。” 他直接站起身来说着:“我说过了,我不想再让你做我师父,却也并不是要和你反目为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