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山却不理,大有同归于尽之意,继续道:“不仅如此,这抽成本就是赵庄头的主意,那卖药也是赵庄头找的门路!”
赵庄头赶紧认错陪笑道:“是我猪油蒙了心,见钱眼开,愧对四姑娘和楚姨娘,我这就把这些年的账归拢归拢,将银子还给四姑娘。这卖药一事,赵山口说无凭,不过凭空污人清白,想拉人下水而已,姑娘可别信了他的谗言。”心里却把刚刚还打算接济赵山的念头打消了。
“信不信,自有老爷太太分辨,还轮不到我做主。钱管事,等到了老爷太太面前,可要一五一十说个明白仔细,万不可漏了一点细节。”知云淡淡补了一句,
她和四姑娘都没权力管这庄头的事,还掺杂了赵管事,那可是个有关系的……
钱管事听得很清楚,万不可三个字咬得很重,连忙应下。
“知云姑娘,知云姑娘!”
赵庄头和赵山都还想说些什么,知云却不理了,径自牵了荷华的手,温言问道:“四姑娘,可还有别的事?若是没事,那我们就回府了。剩下的事自有别人来了结,老爷太太还在等着姑娘呢。”
荷华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还在试图狡辩的赵庄头、懊恼的赵山和他媳妇、脸上有个巴掌印的赵大善,只着单薄衣裳哭哭啼啼的赵小月。
原来,只需要一点更大的权势,他们也如此无能为力,如同蝼蚁一样,只能求饶。
荷华对这里没有多余的留念,细细想来,却还是有三件事要做——拜别母亲、收拾衣物,还有……
她走到赵小月面前,赵小月不明所以,赵山家的赶紧掐了一把,小声道:“快向四姑娘求情!”
赵小月正作势要哭,可荷华却只将赵小月的那个桃花荷包取下,道:“小月,你不配再戴这个了。”
赵小月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换了新衣的荷华,金丝绣线、云纹锦缎,新挽的头发上还簪了碧玉小花,这就是阮家四姑娘该有的荣华吗?已经是她连嫉妒都无法生出的模样了,从前垫垫脚尖还可以触及,以后大概就是天壤之别了。
赵山家的见她没用,忙扑上去嚷道:“四姑娘,四姑娘,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求不要送我们到官府,当年你来我家时才几月,也没带个奶妈子来,楚姨娘又不足,还是我匀了小月的给你喝。请四姑娘顾念当年喝过我几口奶吧。”
两个婆子赶紧把她踹开,荷华目不斜视,嘴上却道:“她和赵小月就不必送去官府了。”
赵山家的忙不迭感谢,知云还想再说什么,荷华却说收拾收拾东西,走了吧。
“也好。”知云也识趣地不再提了,“府里老爷太太只怕是也等急了,早点回府也好。只是吃的用的玩的,府里都有,姑娘也不必费心,太太都给姑娘置办了,都是太太亲自过目的,保准姑娘喜欢!外边那箱,且让钱管事呈到官府面前作证,免得他们又颠倒黑白。”
荷华明白此理,这是觉得这些衣物在阮府穿不出去,叫她不用白费功夫。只是这些乃楚姨娘亲手所做,不敢舍弃,道:“带回去放着可以吗?”
“若是姑娘想,那便都带回去,阮府院子大,不用担心放不下。”
“多谢知云姐姐。”荷华记得,楚姨娘说过,对太太身边的丫鬟,叫声姐姐也是使得的,“等下,我还想拜别和母亲说说话,只我一个人,可好?”
“姑娘去吧,这里由我和婆子们收拾就行。”
荷华去的地方不远,就是附近的池塘,夏日里鱼戏莲叶间时,楚姨娘总是会出神,或高歌采莲曲。如今已是深秋,这里不过只有枯枝败荷。荷华想,她常来此处,怪不得赵大善和赵小月知道来这里挖她埋的玉环。
楚姨娘的尸体被火烧后,依着她临终前的遗言,就洒在这里,她说江南曾是她的家乡,如今已是回不去了。她希望荷华,能有一日代她回江南看看。
她默默向楚姨娘诉说着什么,这一次风拂过她的脸庞,却是温柔的。
她和母亲等了六年的阮家,终于来人了。
只是有人等到了回府,有人却埋骨青山了。
知云将荷华送到马车上同坐,马车里的褥子光滑柔软,向着日出的方向前进。
知云有心想嘱托几句,只开头第一句便是:“四姑娘既回了府,知云斗胆提点四姑娘几句,第一,太太才是四姑娘的母亲,勿要在府里叫错了。”
还未抵达阮府,那里的霜雪寒气,已经隐约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