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再次醒来的时候,视角晃晃悠悠地翻转个不停,好不容易停下来了,她才看清自己身处何方。
耳边萦绕着靡靡之音,万千红纱在金殿之内飘荡,六七个舞娘摆动着水蛇般纤细的腰肢,雪白的脚踝上挂着一串银铃,随着舞步叮当作响,好一派颓靡奢华的景象!
这里妖气浓郁,却大多来自于下首的舞娘们,想必是她们修为不够,还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妖气。
沈祈去看离臾,去发现他根本没看底下香艳的场景,微阖着双眸,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手指,沈祈附身的物件被他挂在胸口,倒是方便了沈祈观察四周。
“青州乱成一团,你倒是有兴致,还来我这里打秋风?”旁边一个笑吟吟的白衣人出声询问,听他发问,其他几人也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离臾明显不想理他,却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开口道:“说起这个,我可比不过你。前些天还被人端了老巢,现在不也坐在这里无所事事?”
他一开口,身上原本柔和的气息又变得凌厉起来,沈祈有些意外,看这家伙的外表,还以为是个闷葫芦,没想到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一年到头来找我麻烦的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我每个都放在心上,岂不是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白衣男子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沈祈大概能猜到,这应该就是银州那只声名远扬的九尾涂山肆栖,不仅风流成性还喜好歌舞,经常设宴聚众寻乐,完全没有身为妖怪的自觉,端的是高调又张扬的做派。
相比之下,离臾竟然算是非常低调的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之前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离臾有些不耐烦了,坐起身直视九尾。
九尾却不甚在意,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急什么,要我说你这头蛟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他们人类都不急,你急什么?”
离臾闻言,竟然也不反驳,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九尾摆摆手,立刻有美艳的侍女捧着一个匣子走上来,那匣子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完全没有灵气,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
匣子被捧到离臾跟前,沈祈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却因为比离臾的视线低了不少根本看不到盒子里面是什么。
离臾只是看了一眼,便合上了那匣子,收到了乾坤袖中,沈祈再想窥探,也没机会了。
九尾还想调侃他两句,却发现这家伙拿了东西就跑了,真应了那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什么撵着他。
沈祈这时候才觉得魂魄离体未必是件坏事,妖界入口诡秘莫测,往往今天还在青州,明日就跑到千里之外的宿州去了。现在跟着离臾,这神秘的妖界自然也就无所遁形了。
跪伏在两侧的小妖们瑟瑟发抖,离臾目不斜视地推开一座府邸的大门,门上有异兽百鬼纹,沈祈推测这应该是他在妖界的住处。
沈祈一路打量,很多传说中的奇珍异宝都像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一样摆在殿中,无人问津到落灰。
一路行到后院,沈祈看到一口巨大的寒潭,水质极清,白气萦绕,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冷到刺骨。
离臾面不改色地伸手从潭底掏出一株通体莹白的花束,沈祈定睛一看,那竟是千金难寻的通碧草,很多人寻找它的原因并不是它有多么厉害的药效,而是因为观赏性极佳,还很珍稀,寻来充场面的。
沈祈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转而寻找起人族的踪影。
青州的百人失踪案和离臾绝对脱不了干系,所有人都是在湖边失踪,而离臾又在湖底躲藏着,天下哪来的那么巧合的事情?
不过,青州湖畔一战,离臾竟然直接暴露了自己的真身,伏白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妖族有三大忌讳,本命法器,名讳,还有真身。强大的妖怪会把这三个秘密好好隐藏起来,随便暴露一个,都有可能会被人找到软肋,成为世家大族追捕的猎物。
所以,暴露了真身和名讳的离臾,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伏白他们灭口,这样他真身的秘密就可以保住。毕竟是快要化龙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任何差池。
奇怪,离臾的府邸不仅没有半分人气,就连妖气也非常微弱,没有任何居住的痕迹。
难道他把那些人族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沈祈想了想,其实青州失踪案的疑点颇多。他们先前的推测,全部建立在离臾是个百年妖王,需要食人精魄修炼的基础上。
可这离臾不仅是个半龙,修为也绝对不低,这种情况下,吃人反而会有损他的修为。
离臾这种境界的妖怪,吃人相当于自掉身价,好比那涂山肆栖虽然风流成性行为不羁,却从未干过食人精魄的事情。
想来,离臾也是如此。
还没等沈祈推测出更为合适的凶手,却发现视角不稳——离臾把她摘下来了!
难道他察觉沈祈的魂魄了?
沈祈静观其变,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低。
突然,一阵清凉直达灵魂深处,沈祈感觉整个人的魂魄都轻盈了。
那个神神秘秘的匣子此时终于呈现在沈祈眼前,里面盛放的东西可一点都不普通。
一盏流光溢彩的琉璃灯呈现在沈祈眼前,那株通碧草被离臾捻成了灯芯燃在其中,散发出幽蓝的火光,那火焰没有半点温度,反而透着丝丝冷意。
沈祈眼睁睁看着离臾割破自己的掌心,流淌着金光的血液溢出来,全部流到了琉璃灯里面,当做燃烧的养料。
这是什么邪阵,竟然需要狐族至宝和千年大妖的精血喂养?!
眼看那盏灯中蓝光愈演愈盛,沈祈被离臾捧起,浸泡在掌心的血液之中。
黏腻冰冷的血液萦绕在沈祈四周,这个场景分外惊悚吊诡,沈祈已经在回忆这是什么邪术的启动仪式了。
然而,过了许久,除了感觉有些凉意,并没有什么其他异状。
沈祈环顾四周,只有那盏琉璃灯里的烛火,从幽蓝变为明黄,温度也回归正常,不再冷得渗人。
沈祈转回视角,却发现,那双黄金眸,正死死地盯着沈祈,又或者说,盯着她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