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汗,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粗布青裙,简单带了两个开口银镯子,这却是厨房劳役的人的常见的妆扮,需要炙烤羊肉的时候,银镯子可固定袖子,方便劳作。
收拾妥当,确定身上无有肮脏油污之处污了贵人眼,奇怪的味道坏了贵人胃口,这才回了小厨房,点齐家伙,这才领着婆子们往演武的叠金院过来。
叠金院十分阔朗,一侧层层叠着假山石,石上以及抄手游廊两侧密密栽着大片的菊花,黄灿灿犹如烂金撒遍,葳葳蕤蕤,清香四溢。中间小演武场正传来一阵阵吆喝声,两个侍卫上袍都解开了只系紧在腰上,穿着下裤长靴正在中间角抵。
明亮夕阳下侍卫身上结实的肌肉轮廓分明,汗水淋漓,其中面向抄手游廊这一侧的侍卫仍是少年面容,眉目俊秀,身姿修长,线条流畅肌肤紧致,最为醒目的是刺了通体的纹绣,阳光下只如翠锦一般,分外醒目。
弋阳公主正坐在最上首,微微斜倚懒懒靠在靠背上,笑着看侍卫角抵,她穿着一身极薄的纱外袍,雪白肌肤若隐若现,她内里穿着华贵的黑色麒麟长裙,漆黑长发挽成堕马髻,却是簪着一朵鲜红剔透的红宝石花,俱是由指头大的红宝石攒成,这一身黑白妆扮,仿佛只为了显出这一朵花一般。
场下围着数个少年侍卫,也都各个急健身材,英姿勃发,也都和场中角斗之人一般除了上衣露出矫健胸膛,或抱着胸,或叉腰在一旁指点,喝彩,大笑。
容璧带着几个婆子,端着炙烤羊肉用的炭炉、两柳条筐子的银霜炭,已经碎切好的羊肉以及羊腿,各色调料悄没声息地从廊道走过,在校场一侧支起了烧烤炉架,开始炙烤羊肉。
容璧将袖子挽起,将婆子们串好的羊肉一串串搭在架子上,听着场中搅海翻江一般喝彩,后边婆子们的低低议论着:
“那一个通体纹身的,想来就是玉十二郎了,是公主最宠的侍卫。”
“个个都是潘安子都之相,好生俊朗!这等个个争先恐后,自然是要在公主跟前争宠了,却不知今日哪个能夺魁。”
容璧:……
所以这些侍卫,就是传说中弋阳公主的面首了?
这所谓的考校武艺,原来是在争着在公主面前争宠呢?
不多时那遍身花绣的少年居然赢了,昂然立在场中,劲瘦的腰线利落地束在虾青点子汗巾腰带上,满面笑容看向公主:“殿下!今儿是我拿了彩头了!”
元亦晴满面笑容道:“十二郎果然有长进,今儿彩头是个玉狮子,倒是和你相配。”她懒洋洋从一侧托盘丝帕掀开,取出那只晶莹剔透的青玉狮子,足有拳头大小,然而她五指纤纤,握着那玉狮子,只看着玉十二笑。
十二郎却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微微抬起头,背脊上的汗仍在闪闪发光犹如荣耀勋章:“彩头我可以不要,我只求公主殿下面前的盘中羹一口,便是莫大奖赏。”
弋阳公主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吃了两口的鱼片粥,白玉勺上尚且还有自己唇上的胭脂污,笑得媚眼如丝:“又值甚么,拿着顽吧,既如此,这碗粥便赏你了。”她挥手让自己身旁的丫鬟端下去给玉十二郎,那玉十二郎果然端起碗来,毫不犹豫一气喝尽了。
弋阳公主不以为意,似乎已是常事:“正好天也晚了,宫里赏下来极肥的螃蟹,又有好羊羔一只,我命人烤了,大家尽力乐一乐。”
柳木架上的羊肉已烤得滋滋冒油,香味四溢,侍卫们一拥而上,全涌了过来,很快发现了容色出众的容璧,争先恐后和容璧说话:“这位姐姐好面生,是新来的?”
“姐姐好漂亮,给一串烤好的呗。”
“我就要妹妹手里那串,一定最好吃。”
……个个油嘴滑舌,但是偏偏少年人脸上特有的清澈目光和无忧无虑的坦诚笑容,让人觉得他们并无恶意。
有些边自己烤着边议论,十分率性可爱:
“太讨厌了玉十二又故意讨好公主。”
“啊啊啊啊又被玉十二抢了风头。”
“可恨!今儿为什么不考射艺!考射艺我定第一!”
又有人悄悄议论:“新来这个烤肉的妹妹好漂亮,粗衣布服,不掩国色说的就是这个妹妹吧?我若建功立业,和公主讨她为妻不知行不行?”
容璧:……
她抬眼看了下这个心里肖想着要娶她的少年,正弯着星星一样笑眼看着她,显然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他一边大口吃着羊腿,嘴唇上毛茸茸一层容貌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年纪!
生不出气来,容璧给他的羊腿撒上了一把胡椒粉,辣不死他。
对方却笑得更明亮了,笑嘻嘻对她道:“妹妹,我叫唐有余,年年有余的有余!跟着我顿顿能吃饱!还天天有糖吃!”
旁边人哄笑道:“别理他,他就是个多余的!家里生得多把他卖了哈哈哈哈!”
正热闹吃着闹着,忽然门口有人通报:“世子爷到了。”
弋阳公主侧头,笑容明媚:“今儿这么热闹,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