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如同我的妹妹一样,去和郑探花那边联系,你和容毅尽快离开。”
容璧看着弋阳公主平静温和的脸,五味杂陈,她没有再说什么,弋阳公主却已命人进来,吩咐全城宵禁,戒严,所有集市都严格审查,所有街道都派人把守,不许无关人员任意进出,一一搜查清查所有城里居民,收集所有的粮食,统计居民人口,按人口发放存粮,做好守城的准备。
容璧看她有条不紊安排守城事宜,镇定自若,仿佛对作为诱饵的危局,毫不担忧。但她脸色苍白,唇色淡青,今日做的饭食,她也用得极少,而公主隆起沉重的腹部明显也很难保持从前端直的坐姿,她在腰后垫上了枕头,强撑着书写,却掩盖不住身体的疲惫。
守城和打仗,都需要更多的心力,这对公主是太大的消耗,但主将一旦惊慌失措,手下就更是无法保持信心,因此公主无论如何都要强撑,尤其是还要劝说自己离开。
容璧默默行了礼退了下去。
如若不是太子曾经和她灵魂互换,她原本就是一个默默无闻只想着退休过安逸日子的宫女,如今此刻,离开的抉择就在她面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什么波澜壮阔的一生,她想着的是宁静悠闲的生活,种花做菜,和家人在一起,如今她仍然是这么期待着自己未来的日子,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的念头,却是也不想离开。
蜉蝣朝生暮死,却也知青云之志,她出身贫贱,此刻却忽然也生了些豪气。她退了出来,默默走回自己的院子,容毅带着几个带着斗笠的军士过来找她道:“如何?郑探花派的接应的人手已来了,只等我们决定。”
容璧抬眼一看其中一个高大男子微抬斗笠,她一怔:“宋世子。”
那军士长眉修目,赫然正是定国公世子宋襄,他低声道:“公主如何决断?”
容璧摇头:“公主不走。”
宋襄黯然却又仿佛早有预料,他低声道:“请容女官转告公主,宋某带了五百人在城里,公主既做了决断,我们便在城里守卫于她,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他身负皇命,无法违抗,但会尽力拖着三皇子。请公主有命的,只管吩咐宋某。”
容璧道:“多谢宋世子襄助。”
宋襄微一颔首:“郑探花吩咐,若是女官和令兄要走,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安全离开。”
容璧道:“我们商量后再与宋世子联系。”
宋襄点头后一拱手,转身大步离开。
容璧转头和容毅道:“大哥……我……不打算走,但是公主答应我,说让你离开,您先回乡吧,否则,妹妹无法安心。”
容毅一笑:“妹妹开什么玩笑,把哥哥我看得也忒低了,大家都不走,不就都是为了杀蛮子吗。杀就杀了,我当兵十几年,难道还比不上妹妹?况且,这也不是绝境,我从前遇到更难的时候,这算什么。放心吧,我留着保护你,不是为了那劳什子靖北王,他们争天下也好,什么阴谋诡计也好,都不管我们事,我只知道,这里有一座城,守住了,谁来犯,就都杀了。”
“而且,”容毅爽朗笑着:“我听说妹妹曾经一箭破阵,现在公主的护卫,哪一个不服你?也让哥哥见识见识妹妹的本事。”
容璧凝视着容毅,眼圈发红:“谢谢哥哥……您说得对,未必我们就不能守住。”她转头,泪水却落了下来,哥哥是为了自己留下的,但自己却到底不是那个一箭破阵的太子,没有能力庇护哪怕自己的兄弟。
她快步回了房间内,打开了那本手记,慢慢将今日所见所闻写了下来,然后第一次在笔记中,郑重而认真地写下:“公主与殿下有青云之志,视死如归,正气凛凛,愿庇护黎民,容璧愿以微躯相托,望殿下克敌制胜,逐鹿天下。只求殿下遂愿登极之时,不改今日之志,仍记垂怜蝼蚁、割肉饲鹰之情状。大兄去国离乡,千里迢迢为我而来,容璧待他未能坦诚,到底心中有愧,只求殿下尽力护之。余无所求,只愿殿下与公主,早平蛮子,一统中原,让我等黎民,也能安闲度日。”
她垂睫看着自己写下的蝇头小楷,想象着他人口中那一箭穿云破阵的少女,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地希望此时能与太子互换,那股汹涌的感情澎湃冲向心头,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窗外明媚繁花嫩柳,日光照眼,软风拂面,花香熏人,是宝函宫。
她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