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在车上了。
“......”
小小一团,几乎要贴上玻璃,整个人局促得像是煮熟的虾。
灿烂日光自半开车窗稀稀疏疏地洒在她蓬松柔软的长发,那枚绾发的素色簪子歪斜了些,不似先前一丝不苟,反而是生出些凌乱脆弱的美感。
司机转过脸,问:“贺总,请问去?”
贺清越颔首:“去老城胡同巷。”
初弦回过神,掖了裙边,努力控制情绪:“贺先生,这好像不是顺路。”
黛色的眉轻蹙,她伸手别正簪子,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多娇嗔。
她是软糯的调,听着不像抱怨,更像撒娇。
“是吗?”
贺清越支着下颌,半明半昧的光影勾勒他轮廓锋利的侧脸,她急迫地转脸,却见一道光影自眉骨到领口,将这副皮相之下的骨相勾勒得惊心动魄。
他是真有一种骨气深稳的气度。
“不是顺路。”
他眼底仍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就是同路了。刚好,我也要去胡同巷。”
初弦不说信或不信。
她缓过最初那股惊诧的劲儿,闷闷地鼓了下粉腮,像条气鼓鼓的小金鱼。
真是笨。
贺清越摁掉手机来电,是程润,打了八百个电话要听第一手八卦。
比起顺路与否,她最该关心的,难道不是为什么会偶遇吗?
车内码着一叠整齐南城周刊,贺清越随手拿了一本,封面拍的是老城胡同巷。
烟火红尘,百态人间。
他目光落得随意,直到发现镜头深处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南城古汉语研究院。
是她的顺路,也是他的同路。
按着页码翻到介绍古汉语研究院那页,百分之八十的篇幅介绍研究院的历史,百分之二十介绍许教授。
快节奏时代,一部两小时的电影都可被拆分成几分钟的片段式讲解,他却花上了十分钟不止,堪称耐心地,逐字逐句阅读。
长篇累牍的内容,只提到她一句。
许教授的得意门生,南大唯一的古汉语翻译研究生。
倒是有一张方寸配图。
女孩穿着青碧旗袍,绾发,伏案翻译。
摄影的角度很刁钻,不见全貌,更胜全貌。
锵玉鸣珰,窈窕合度。
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合上杂志,目光回到影中人,她坐得乖觉,双手搭在膝上,小朋友似的。
肤白似雪,长发如漆,察觉到他过分侵略的视线,手指无措地拢起了些。
贺清越就笑了,沉哑笑音:“说回那架屏风,当年自在居开业,我特意让人从拍卖会买下来的。”
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
初弦轻轻抿了下唇,根本无从答话。
几番交锋,是真知她性格如此,话少,还闷。
“我是行外人,不懂这些。要是叫人诓骗了,还指望你提点一二。”
他把话说到这么漂亮的份上,初弦只能硬着头皮答他:“提点算不上......贺先生千万别这么说。我不算内行,只是因为工作接触的多了,有所了解。”
她顿了顿,查缺补漏似的:“我眼神不好,贺先生还是请一位真正懂行的老师来鉴定吧。”
“等着。”
贺清越解锁界面,初弦自觉转开眼,他回拨未接来电的第一行。
程润被他晾了半天,这回接到电话,拿腔怪调起来:“贺总好忙人......”
贺清越单刀直入:“我问你,西厅的博古屏风是赝品,你知道不知道?”
差点儿没把程润的热红酒呛出来。
初弦不知道他的电话打给谁,可他这语气,分明是兴师问罪。
身侧的小姑娘讶然不已,眼中惶惑复杂,片刻,她干脆装作鸵鸟,一副充耳不闻的架势。
程润双腿翘到办公桌,半分没有心虚:“我当然知道啊。大哥,七百万的屏风,你让我放在人来人往的角落,你舍得我不舍得。”
贺清越不意外,偷梁换柱,这事儿程润确实干得出来。
“真的我放在老头子那儿了,他喜欢的不行。”程润拧上保温瓶盖,忽然想到什么:“诶不是,这都好几年了你没发现,怎么今天让你给看出来了?”
贺清越看了眼初弦,小姑娘眼观鼻鼻观口,看着是淡然自得了,可手指是越拢越紧。
他又笑,密闭车厢里,几乎就像靠着她耳畔笑。
沉沉哑哑,扰得她呼吸心跳齐齐乱了。
“偶遇个懂行的......老师。”
老师。
古斯特驶入老城区,十字街路口,年轻男女指着这辆钢铁钞票小声嘀咕。
红灯90秒。
细腻洁白的小脸慢慢蒸腾红晕,她滞慢地眨了眨眼。
程润怪着表情皱眉:“老师?哦,是你眼巴巴跟过去的那小姑娘?偶遇,博大精深的中华词语不是让睁着眼瞎用。”
贺清越不反驳,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侧眸看她,还是那副呆呆愣愣的神情。真是一团孩子气。
待她,心中真有小辈的感觉。毕竟年纪那么小,只比管麒鑫大几岁。
但又说不上什么来由,再三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