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爱陪葬谁陪葬,她金福绝不陪葬。
院首带他们回太医院后,金福偷偷问他:“陛下是不是当真不好了?”
院首:“这个不能说。”
金福心领神会:啥不能说啊?如果皇帝没事儿,院首会这样一脸死相吗?多半是挂了。
皇帝挂了,作为第一批前往紫宸殿的庸医,虽然她连皇帝的龙须都没见着一根,但她还是得陪葬。
她对安潮生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逃避可耻却有用。”
安潮生:“你想干嘛?”
金福咬牙:“我才十六岁,男孩子小手都没摸过几把,净摸几把了,不成,我不想陪葬。”
安潮生默默把手伸过去:“来摸吧,我让你死而无憾。”
金福摇头:“同事不算人,是我的全自动接锅机罢了,这双小手你留着做美甲吧,我自有我的征途。”
她斩钉截铁道:“郁家满门逃兵,是时候践行那十四字真言了,贵妇怀孕我孕吐,皇帝生病我拉稀,追求的就是一个和贵人们共患难,只要我病得够快,病人就永远追不上我。”
安潮生听明白了:“你要装病啊?”
他嗤之以鼻:“此举临阵脱逃,实在有违医仙大道。”
金福严肃道:“放屁吧你,医仙大道乃救死扶伤,悬壶济世,而不是倾尽所有救治一个手握重权之人,治不好还陪葬,干嘛,医生的命不是命啊?”
“我本可以挽救千万根唧,被他杀了头,我的才华往何处施展?天下将多出多少黯然神伤,力不从心的可怜男士?”
安潮生说不出话来。
金福遗憾摇头:“你真封建,太令我失望了,陪你的葬吧,我要提桶跑路了。”
*
她抓起小红桶,冲向太液池。
今夜月黑风高,风声鹤唳,可怕得很,但是在金福心里,没什么比陪葬更可怕。
她死过一次,滋味很不好,不想来第二次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多么隽永的真理。
宫里每个人都活得惨,菡萏穷得打补丁,张伟跳艳舞惨遭骚扰,楼大师结不到尾款,云惜朝排泄厕所文学,莲心行业冥灯,安潮生塌房……所有人仿佛都在做操蛋的工作,操蛋地苟活。
是择业失误的原因吗?金福不这么想,其实不管选择哪一行,他们都是工具,随手扔进垃圾箱的工具。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吃屎,问题出在这个该死的尊卑有别的世道上。
好恨封建社会,皇帝与爱妃们骄奢淫逸,恨海情天,你爱我我不爱你,缠缠绵绵百十来章,不都建立在无数NPC路人甲弯曲的脊梁上吗?霸总喊来人他们就来,霸总喊陪葬他们就陪,问就是敬业,笑死,头都要掉了还敬业。
这一刻,金福终于记起了,自己是个穿越女。
但很遗憾她穿越前不是特工,不是财阀,她只是个男科大夫。
学医无法拯救世界,她只能浇自己一桶水并装病,像阿爷一样混过这一劫。
苟下去,也是一种实力。
逃避可耻却有用,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脑袋上扣了一桶水。
爽!
她牙齿打颤,碎碎念叨:“嘿,想不到吧,我就不陪葬,我给自己开条儿,请病假去咯!”
“老板再来一桶!”
她又捞起一桶水,欲往头上浇去。
身边突然略过一道黑影。
金福近视,还以为是只猫,哆哆嗦嗦道:“啊哈!小猫猫让姐姐亲亲,姐姐今天请病假,爽翻!这逼班姐姐真是一分钟都上不下去了!”
“请病假?”
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
金福僵住。
她缓慢回过头。
五皇子——也就是亲爱的澹台煜殿下,穿一身夜行衣,对她露出笑容。
八颗牙,很标准,金福看着这口白牙,脑中轰地一声。
“你……你都听到了?”她哆哆嗦嗦问道。
澹台煜点头:“听到了啊,你应该是为了不陪葬,给自己开条子请病假了吧?”
他陷入沉思:“这个是可以的吗?”
完蛋,金福一阵晕眩,他全听见了,她的保命秘法,她的临阵脱逃,全被这人洞悉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拒诊皇帝,在这个操蛋的年代,是死罪,全家流放的那种。
他如果去告状……后果金福不堪设想。
虽然此人似乎与亲爹关系并不咋地,但是毕竟是亲儿子,堂堂正正的皇子想搞她一个小太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金福双膝一软,差点跪下。
“五……五皇子殿下……”金福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您……您能不能装作没听到?”
澹台煜疑惑:“为什么?”
金福胆子向来小,一听这人问为什么,立刻料定此人一定是不打算放过她。
如此一来,金福顿觉他的笑容无比奸诈,里面一定藏着小飞刀,准备置她于死地……
真难对付,那就只能改变策略了。
想不通为何自己居然如此倒霉,金福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木已沉舟,郁金福你想一想,有什么能拿出来跟他谈条件的……
澹台煜深情道:“你离开之后,弟兄们都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听在此时草木皆兵的金福耳朵里,无异于“我也很想弄死你”,穿夜行衣的能是什么好人,多半是特地跟踪来抓她把柄的。
她一咬牙:“你,是不是准备拿此事要挟我,让我做你的心腹医生?”
澹台煜一愣:“啊?为什么要挟你?”
他忽然娇羞:“不过我的确希望你能当我的心腹,这个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果然,金福含恨扭头:此人就是想藉此要挟她!
她沉痛道:“好吧,被你拿捏住了,我当你的主治医生,咱们一言为定,你别揭发我,也别让我陪葬。”
澹台煜还来不及惊喜,金福道:“你别让我陪葬,别的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