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面前的素粥咕咚咕咚饮下大半,好似这样就能掩盖屋里挥之不散的葱香味来,偏生他还发作不得,人家带朝食本就天经地义,只能闷着一肚子气有苦说不出。
周生得了美味那吃的叫一个有滋有味,学着乔父的样式一块饼一口粥吃的叫一个惬意。不得不说,周生这作怪的本事也是绝了,自己吃也就罢了,还时不时跑到屋中间漫起步来,让原本就苦于香味的武官们各个神情愤然的盯着他。
哎,一看这乐了,平日里这些武官们搁着趾高气昂的很,哪难得见到对头这么憋屈的样子,若是现下有人给他递来一根笔,保证活灵活现给它印出来。
赶上开宫门的信号,周生可惜的将油纸包收好裹严实小心的往怀里一塞,也没去看一众武官的黑脸,大摇大摆的混入官员的队伍里头,伴着鼓声浩浩荡荡的接受“唱籍”确定名额后“监搜”进宫议政。
每回百官参朝,总少不了这一步骤,这“唱籍”就跟后世的班级花名册一样,点中谁喊个到一样式的,点中缺个人的,可不得在皇帝刷了一笔,进入宫廷禁地,可不得就注重规矩制度啦,就是如今苏策进回宫这步骤还是一样照例。
宣政殿,苏策立在最前头,虽说现今还是两府祭酒,品阶从三品,可架不住人身上还串了个超一品太傅的闲职,就当这回百官领头人啦。
文官们各司其职的立于大殿的东边,一个个端直了身板,手持笏板显得是精神抖擞,立在人群里的周生只觉着大殿的西角时不时瞪来几道怨气的利眼来。
兴许是这视线扎人的紧,他下意识将油纸包往兜里塞了塞,也不知是不是力道大了些,被一角扎起的竹签子扎破了一道口子,正值朝会期间,竟也没及时发现。
待百官站定,由门外侍中高呼一声“外办”,已有百官迎着韶南帝上座,方一坐定的韶南帝习惯性的往大殿扫了一圈,倒是有俩人扎眼的紧,看看乔父一阵神清气气闲的态势,再对上晋文公憋闷黑脸的样,还能不知道这俩人暗地里又撞一块去了,看这,怕是今儿乔狐狸赢了一笔。
外头天色渐渐亮堂起来,韶南帝坐在高处同他的官员们讨论的是热火朝天。
“两学府如今开府也有些年头了,朕看这两学府合并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本来这话就是趁着套官员嘴里的空话,一方面也隐隐有施压的态势,一向是圆润耍滑的老臣一眼便能看出里头的弯弯绕绕。
偏生朝堂上有不少老顽固,深深秉持着祖制不可违的态度和当今相争,且先不说,先前允了女子学府已是破天荒的事,可看陛下这遭,怕是早早有了计划,早就想一力促成太学尚学两学府合并之事,这件事一旦画下句点,便是昭示着女子也能取得和男子相同的权柄,想来便是有不少官员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吧。
这如今的朝堂上哪一位不是在官场上打拼多年的油滑老臣,都知晓率先冒头可是大忌,就是要说怕是也要暗地里劝诫,可不能明着和当今作对不是。
不少官员都这么想,偏偏事与愿违,一些大事上头,总有一些刺头敢于直面上苍的威严。
这位刺头可不简单,虽说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从六品下的侍御史,可到底也是干了不少“大事”,前头韶南帝朝会时坐姿不端,便被这人一阵劈头盖脸的一通劝诫,就是落到名声不菲的苏策身上,也被他参了一本。
因此这人虽说品阶不高,可这性子是出了名的直,不已经达到了憨直那种地步,要不然也不会到了不惑之年,每回官职留评还停在一个小小的侍御史上头。
“陛下,不可,先前尚学开府一事已是开了先例,而如今陛下更是要合并两府,岂不是要弃祖制于不顾,难不成陛下真要当那昏君不成?”
御史台本就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有直劝谏之能,可御史大夫还没说事,你这一小小的侍御史跳出来不是踩了雷吗?
本以为韶南帝会大怒的朝臣却是估摸了空,韶南帝只摆了摆手,心领神会的侍从递来一盏清香的茶水,倒是极为淡然的拿着茶盖挽去上头的茶末轻抿了一口,一时间整个大殿只有瓷器蹭边的声音。
少顷,接来帕子拭去唇边的湿润缓声开口:“好一个祖制,这朕且先问你是祖制大还是朕大?”
那官员向来都是执拗的性子,头一回受到来自天子的威压,颤颤巍巍的俯下身回了一声:“臣不敢妄议。”
“哼。”韶南帝这回倒也不急,毕竟朝堂上的刺头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漫不经心的将手臂放在椅子上敲击着随后淡声道:“朕知晓了一些小事,很是有趣,不妨今日就和群臣一同说道说道。”
“在座爱卿都知晓,凡是六品官的子嗣照例进学,这是祖制,而朕开立尚学,家中有女眷的自然也可送去入学,这是帝命,可偏偏我们这位尤为注重祖制的侍御史却是格外宝贝自己儿子呐,如今年岁已是不小了吧,可偏偏只会打寻欢作乐好不乐哉,得亏你还是直言不讳的御史台官员,朕看你这嘴怕是喂了狗了。”
韶南帝先是不紧不慢的说出这一番话来,后又将身上摄人的震慑收敛了下
不愧是登基多年的帝王,把控人心有的一手,光是就那样坐着就自然而然散发着高位者的魄力,也幸得如此,才一连挽救了大周多年来的政事变故,已能称的是历朝明君了。
“不过这般看重祖制的爱卿也会违背这祖制啊,此乃其一,其二,抗了帝命,家中女眷聪敏机智,为何不送入尚学?”
那侍御史只愣愣的俯身下去,半晌也没动静。
虽说出现了点小骚动,但朝会还是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
待朝会进行至半载,一些朝臣却是隐隐闻到一股喷香的味来,虽说大都或多或少用了些热粥,可架不住这味馋人呐。
立于武官前头的晋文公黑着脸,阴郁的往乔父所在的文臣一队狠狠瞪了半晌,看着乔父云淡风轻的样,心里一阵腹诽:“伪君子,又来使这一招,当真阴险。”
前头在那待漏院拿出吃食来“攻击”人,现在又让手下用这味来勾人,这是想让我殿前失仪呐。
好个老乔头,好深的算计。
处于高座上的韶南帝开了这么长时间会也难免有些劳累,这些老臣也当真是一点鸡毛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