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嚎,裙踞翻飞。
叶昭柔定在原地,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黑色箭簇射在地上,出神。
幸亏刚刚被人拉了一把,否则被贯穿的就不是身上的粉裙,而是她自己。
少女仓皇转身,看见远处站着一位黑衣人牵着猎犬,目光阴冷,眼神冰冷,朝自己射出第二箭。
箭羽带风,叶昭柔避无可避,慌忙躲在地上。
却听见头顶传来“当啷”一声,黑箭被人拦腰砍成两段。
抬眸望去,那人白衣雪甲,手执一把银色长剑,正是大皇子,夏文。
叶昭柔又惊又喜,“大皇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夏文将她轻轻拉起,“听闻邙山有叛军,特意带兵前来绞杀。昭柔,你没事吧。”
叶昭柔刚想说自己没事,求他找找夏言,就听远处的黑衣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
抬眼望去,黑衣人脖颈处被人插|进半根箭柄,口吐鲜血倒在泥泞之中。在他背后,是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一双漆眸紧紧盯着叶昭柔。
是夏言。
看见自己的那一刻,血污少年浑身脱力一般,直挺挺摔倒下去。
*
夏言记得,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阿柔神色慌乱地跑向自己,口中似乎说着什么,他却听不清楚。
醒来已是三日后。
因在邙山以一敌多,夏言身负重伤,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二皇子,您终于醒了。”双瑞在一旁红着眼眶,“您再不醒来,小的就要急死了。”
夏言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都被缠上了绷带,动弹不得,只得气急败坏又躺在床上。
该死,若不是那群黑衣人使出迷香那种下作手段,以自己的实力,怎么可能被这群小人伤成这样。
夏言转头,接过双瑞递过来的茶水,“叶小姐怎么样了?”
“叶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您昏迷的这三天,发生了许多大事。”双瑞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
夏言心道,阿柔没有受伤,那就没有什么大事。
于是,坦然喝了一大杯茶水,躺在床上休憩,“但说无妨。”
“有人参奏,您与叛军私自勾结,谋害首辅之女叶昭柔的性命。皇上震怒,本来是要将您押入大牢的……”
“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怎会要阿柔的性命!”夏言气得立马下床,要去见父皇。
双瑞扑腾一下跪在地上,“二皇子,您听小的说完。幸好有大皇子和叶小姐为您求情,说是此事未有论断,还需细查。皇上英明,只说让您在自己宫中思过一个月。”
名为思过,实为幽禁。
事情蹊跷,夏言细想来,竟不知自己是在何时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只恨自己太过愚钝。
好在阿柔无恙,皇兄还为自己据理力争,夏言只好在宫中静养,等待水落石出,父皇还自己清白。
幽禁宫中,更觉时光漫长,好在阿柔托人送来书信。
信是阿柔亲笔,悉心问候他的伤势,劝他不要多心,好生休养。
最后说起梅雨季节将至,自己的胸闷病犯了,上次的香包效果极好,可否将香料配比表给她。
香料是夏言向夏文寻的,幸而上次还剩下一些,夏言便悉数寄给了叶昭柔。
谁知,一个月后等来的,竟是夏文被封为太子,即将迎娶首辅之女叶昭柔的消息。
那一天,夏言一言不发,漠然坐在院子里,呆了两天两夜。
*
邙山庙会之事最终以叛军尽数被杀,夏言自请出关戍边,将功折罪收场。
出关之前,夏言又去了一趟邙山。
崖风呼啸,明明是夏日,却莫名带了几分冷意。
夏言寻遍枯树与悬崖,也没能找到写有两人姓名的红笺,只能凭借记忆将两根红丝带取回。
叶昭柔大婚前夕,夏言送去新婚贺礼,一只和田红玉手镯,在礼盒的夹层处,放了一封密信。
信中坦言:此生只愿叶小姐顺遂平安,若有不顺,可将此镯送回,夏言必定履行幼时承诺。
可惜,直到领命出关,夏言也没能得到叶昭柔一丝消息,他才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
叶昭柔,已经彻底退出他的生活,成为别人的妻子,此后二人不会有任何瓜葛。
他不明白,邙山庙会上两人还情投意合,为何区区一月便可嫁与他人。
那个人,还是他的皇兄。
出关不久,先帝暴毙,太子夏文即位。
某日,征战回来的夏言,在营帐里见到了阔别两年的皇兄。
两人喝了一些酒,夏文脸颊发红、醉意熏熏,屏去下人开口道:“二弟,你可知这么多年,朕一直很羡慕你。”
夏言立刻酒醒了三分,“皇兄说笑了,夏言生来便是不祥之人,且身无长物。不比皇兄,天资聪颖,受万千宠爱。”
从小到大,他都是厄灾一般的存在,被父皇责罚、被母后忽视、被宫人忌惮。
他此生唯一所求,便是阿柔一人,却也擦肩而过。
夏言又灌了自己一壶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这样的人生,怎么可能会有人羡慕。
夏文端起酒杯,走到夏言身侧,一双漆黑的眸子现出冷意。
“从小到大,你都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而朕,作为你的对照,不得不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装出一副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你可知,咱们……本是双生胎。”
夏言抬眸看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年轻的帝王却忽然笑了,声音沙哑干涩:“一切只因,大夏国认为双生胎是厄灾,所以我明明和你一样大,却要被当做大你一岁的孩子养着。”
儿时背不出书,被父皇责打手心的场景,浮现在夏文眼前。
父皇一边气急败坏用戒尺鞭打他的手心,一边狠狠训道:“作为兄长,必须拿出兄长的姿态,任何事情都要做表率、当标杆。
尤其要给你那不争气的弟弟夏言,做一个榜样。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