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你的沙发上,坐皱了你最喜欢的沙发罩,手腕在扶手上一磕。
你抿起嘴,假装心口疼地以纤细雪白的手掌捧在胸口处,这才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走到基尔伯特身侧的沙发边沿处坐下。
基尔伯特看见这一幕,不由得觉得好笑,又不禁觉得牙痒得厉害。
“你的名字?”他端起脸来,公事公办地问你。
你故意以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眼神瞥一眼他深色帽檐下积雪般的银发,低敛眉眼:“Camellia Petit.”
Camellia,山茶花,让他不由得想起小仲马笔下的玛格丽特·戈蒂埃。
基尔伯特以舌尖抵在犬齿上,嘴角隐秘地提起,瑰红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般锁定在你身上:“年龄?”
“21岁。”
“籍贯?”
“巴黎。”
“职业?”
你显而易见地顿了一下:“……无职业。”
基尔伯特上半身微微前倾,双手十指相扣悬空搁在膝盖之间:“那就换个说法,你的收入从哪儿来。”
他的眼神锐利得几乎刺破你的肌肤,让你无所遁形。你闭上眼睛,隐隐感到被刻意解开遮羞布的被羞辱的恼火,有些难堪地咬住下唇,直到嘴唇因此泛白,才张口:
“我给别人做情人,他给我钱。”
在基尔伯特堪称侵略性的目光下,你刚刚被紧咬过的下唇在此时骤然充血,呈现出不自然的一道红痕。
扣得严严实实的领子下,他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和你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情人,也许是之一,我没关心过这个。”
“他给你钱?”
你缓缓深吸半口气,心烦意乱之下还得不得不展现出恰到好处的惹人怜爱的孱弱:“是的,他给我支票,还有礼物。”
其中一个德/国军人恰逢时宜地将他们从你抽屉里搜查出的支票递给基尔伯特。
正在紧盯着你的男人忽然微笑起来,吐露出让你毛骨悚然的话:“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作为抵抗分子之一,近日已从战俘营中越狱出逃。我们担心他会与你产生不必要的联系,佩蒂特小姐。”
你的呼吸骤然不可遏地紊乱了。
基尔伯特看见你猛得抬起头,乌黑的睫毛下,那双冷色调的墨色眼眸闪烁着惊慌失措的光。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嘴唇轻轻地开合起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发出声音,“我什么都不知道。”
基尔伯特那只戴着深色手套的手在你的沙发扶手上随意地轻轻敲动着,显现出一分戏弄猎物的恶劣来:“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佩蒂特小姐。”
那一瞬间,你难以自持地颤抖起来。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经历的遭遇,你害怕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带走你以严刑审讯来得到他们想听到的‘供词’?
“最后一个问题,佩蒂特小姐。”他故意顿了顿,好观察你忐忑不安的反应,“你有犹太人的血统?”
你忽然感到大脑里“嗡”的一声轰鸣,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成一片,只剩下不断炸裂开白光的昏暗。在极度惊恐之下打翻了面前茶几上的一套珐琅茶具。随着你的剧烈颤抖,碎片在桌面上抖动,发出轻微刮擦的声音,刺耳异常。
“我……”你近乎崩溃,无法再保持理智,吞咽了好几次才勉强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我的外曾祖母是犹太人。”
慌乱之间,透过眼前生理性泪水所泛起的雾气,你与基尔伯特那双瑰红的眼眸对视上了。
眼神交接的一刹那,好比冷水入热油。
你忽然明白了。
——那种饥饿的眼神你可看见过太多次了。
你攥住纤薄的衣角,松了又紧。深吸一口气,就顺着沙发边沿轻柔地落下,坐到地毯上。两处沙发之间的拐角处本就极其逼仄,他又有意向你靠近。你身子一歪,松盈盈的头发就像云一般堆积在他的膝盖上。
“先生。”你抬起头,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挂在腮边,“求您帮帮我。”
到这种心照不宣的地步,也没必要再挑明了。
基尔伯特原先正毫无规律杂乱敲击的手指忽然停了,转而伸向你,撩起一缕你垂落在他膝上的黑发。在这种让人几近发疯的沉默中,他扯开嘴角笑了,露出森白的犬齿牙尖。
你听见沙哑的嗓音在你头顶响起:
“这是我的荣幸,佩蒂特小姐。”
3.
基尔伯特醒了。
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清幽的白茶花香。他侧过头,眯起眼,沉默地凝视着枕边那一弧凹陷下的褶皱,还保留着某颗美丽头颅的形状。
他冷不丁地回想起昨夜来,你海藻般的乌黑长发铺洒在床榻之间,冷色调的深色眼眸中颤巍巍地落下晶莹的泪来,眼神朦胧柔软,让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朵白茶花在眼前悄然盛放。
然后他干了什么?
美丽脆弱的花在他的手心里被碾碎,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他发狠地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那种想要吞食掉全部的暴戾横冲直撞,毫无顾忌地全部袒露。
被狂风暴雨碾压过的孱弱的白茶花无精打采地低垂着美丽的头颅,脸色更白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伸出纤细的手腕搂住他的脖子,低眉顺眼地亲吻他,被他炙热的呼吸激得发抖。
基尔伯特略一怔忪,回过神来,眉梢一扬,眉眼间带了点邪肆出来。他伸手抚过尚残余温的床单,站起身,一丝不苟地穿上制服,掸平所有褶皱,走出卧室。
你正坐在窗台上,出神地凝望着窗前那一小盆已经过了花期的山茶。最后一朵白茶花已经颓靡异常,花瓣染上了卷曲的枯黄,如同被火苗舐了一角。
花蒂骤然崩断,一整朵茶花跌落在盆底,溅起半点带有草腥气的泥土。
“啊。”你轻声惊呼。
基尔伯特正在向你走来,在走到你身后的最后一步时,他扣上了袖口的最后一颗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