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和话语分外刺耳。
尤其是一想到松竹馆那档子事儿全拜这位庶兄所赐,就更觉得此人碍眼了。
只是宫城重地,又是金殿之外,萧镜却也只能拱手回礼道:“多谢王长兄。”
言罢,萧镜转身欲行,那人又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殿下今日可真教我意外,竟然愿意去朔州那等苦寒之地赈济灾民,为兄实在敬佩。”
萧镜不愿与他虚与委蛇,于是敷衍道:“王长兄言重了,身为人子,为君父分忧乃是本分。”
“如此甚好。”萧佐露出了几分不明所以的笑来,“贤弟如今可真是越发长进,竟懂得父子有亲,长幼有序了。来日你我二人必是父王左膀右臂。”
“王长兄谬赞了。”萧镜停下了脚步,言语之间尽是不耐,“王长兄若无他事,孤便先行一步了。”
萧佐紧紧盯着萧镜的双眸,似是要从中看出些什么异样来。
萧镜亦是不惧,直直回盯过去。
二人对视良久,终是萧佐先行移开了目光。
他似是轻蔑地笑道:“既如此,恭送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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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镜到了王后宫中。
王后早已备下了许多萧镜爱吃的吃食,与她同进午膳。
但萧镜此时只觉满桌好菜味同嚼蜡,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母后。”萧镜唤了一声,“若您并未瞒着父王将我扮成男子,我便不会在这世子之位。您说,届时可会少了这许多烦恼?”
“今日这是怎么了?”王后闻言搁了筷子,手背轻轻地放上了萧镜的额间,“并未发烧,怎的就说起胡话来了?”
“想必母后已经听说了。今日早朝,父王命我主理赈灾一事,约莫明日便要出发。”
王后拍了拍萧镜的手背:“明年你就弱冠了,多些历练是好事。”
“可王长兄身在治粟内史,此事历来是由他主理。”萧镜小声说道。
“历来如此,此次便也应如此么?”
王后年近不惑,虽是中宫,却不喜奢华。从头上的钗环到身上的衣物,以至于宫中的陈设,一应是古朴大方的款式。萧镜的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但她更多了些柔美,萧镜更多了些飒沓。
一向温柔的王后如今少见的正色,萧镜不免有些紧张。
一时之间,母女二人相顾无言。
萧镜原受不惯这沉闷的气氛,于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儿臣只是不愿与王长兄相争。”
“那你说说,何为不争?”
“便是不插手他治下之事,不干涉他所用之人。”
王后深吸一口气,唇瓣微动,却欲言又止。
良久,她缓缓说道:“母后听闻,东南方向的淮国境内,有两子相争。其一示弱退让,只求安稳度日。你可知那人现下如何了?”
萧镜摇了摇头。
“骤然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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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镜出了宫门,颇有些心神不定。
想起早朝新领的差事,连忙命小厮拿了牌子去请洛怀安过府一叙。
说来今日与母后相谈,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些往日听到的传言。
昔日国主萧源还是先王次子之时,先是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大司农的嫡女顾氏,四年后又因顾氏无所出,休妻为妾,重新娶了如今的王后——大将军的嫡女云氏。
云氏刚过门不过几日,突然传出消息,顾氏那边竟已诊出了月余的身孕。
朝野哗然,大司农与云大将军一同找到先主讨要说法。先主下令重责了萧源,又赐下金箔布匹厚慰了云顾两门,再降下圣旨言明顾氏与云氏同为正妻,不分大小。
坊间传闻如今的国主加更偏爱云氏,一登基就立了云氏为后,萧镜更是一出生就封了世子。
可萧镜自知并非如此。
长辈们的前尘往事究竟如何,她并未身在其中,因而不便多言。但她所熟知的父王,向来醉心朝政,对后宫诸事甚为淡漠,并无“宠爱”一说。她甚至觉得,所有人在父王的眼中,都不过是朝局稳定的棋子罢了。
正思索之际,贴身婢女抹春来报:“殿下,郎中令不在府中。管家说他今日当值,正宿卫宫禁呢。”
萧镜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白姑娘那事的确荒唐了些,但往日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怎的怀安这次竟避而不见如此之久。许是自己将行冠礼,是以让他急切了些吧。
“殿下可要婢子去宫中寻他?”
“罢了。”萧镜摆了摆手,“去召世子瞻事袁柳和中郎将莫晖,命他二人西暖阁觐见。”
“诺。”
却说抹春屈膝见礼,就要退下。这厢还未出了房门,便又被萧镜叫了回去。
“去内造司,拿一枚平安扣送去洛府。”
抹春点头应下此事。
眼见萧镜仍是心不在焉,她便试探问道:“可还要带些话给郎中令么?”
“就跟他说,他的心意,孤已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