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不出来了,没办法,从小到大,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
不难,但很累。
一个毫无破绽的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精心的谎言来掩盖,她没有他那样的毅力和决心,演技也不够炉火纯青,她怕演着演着,还没等到喝倒彩,自己就先吐了。
苏寒等了半晌,见她一直保持沉默,忍不住抬手扶额,苦笑出声。
“……有这么为难吗?”
他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将一个丝绒盒子塞进她的口袋,然后牵起她的手,并肩往楼下走。
“好了,我不问就是了。”
反正时间总会告诉他想要的答案。
然而一个月后,满脑子来日方长,细水长流,并且自以为运筹帷幄的苏大少爷就被狠狠打脸了。
未来没有定数,当菟丝花又有随时被抛弃的可能,这重蹈覆辙的代价,沈暮赌不起,也不想赌,尤其还是在一个杀过她一次的人身上,倒不如改被动为主动,帮蒋雨宁提前认回去。
这次蒋雨宁有沈家的庇护,苏寒再也不能随便出手了,而她也可以在被扣各种恶臭帽子前,先一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沈暮自嘲一笑,以前她就是太贱,太恋爱脑了,总觉得爱情可以救赎一切,事实上,只是在自我感动罢了。人渣根本不会被感化,他不值得她付出,也不值得她爱,如果不是还想好好活着,她一定会找个机会把他物理超度了。
不想联姻,怎么不自己去死呢?
祸害她们干什么?
回想一下蒋雨宁死去的模样,再脑补一下自己的尸体泡海水里喂鱼的画面,之前那点因为对方真假莫辨的温柔而滋生的怦然心动忽然全部烟消云散了。
喜欢上杀过自己的渣滓,那不是纯纯的脑残吗?她才不要当这种绝世贱婢!
沈暮行动很快,先约蒋雨宁去女厕,将自己拿刀恐吓对方的场面录下来,然后在苏寒去往b市的当天,找人以匿名的方式,连同亲子鉴定一起寄给沈氏夫妇。
沈易调查效率惊人,上午才实施的计划,下午沈暮就哭着被赶出了景园。
这次因为少了些栽赃陷害的罪名,所以分别的场面还算平静,她穿着她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揣着一张巨额支票,被两个保镖携着双臂,干打雷不下雨地从一地砸烂的家具堆里拖出了景园。
一直到坐上前往筒子楼的车子,沈暮脸上浮夸的表情才逐渐退去,真实的恍如隔世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转过头,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曾经的家,死死咬住下唇。
爸……
妈……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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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胡来了!”秦月看着躺在床上,脸颊潮红,闭眼锁眉,嘴里不停发出呓语的女人,忍不住出口指责某个毫无愧色的禽兽儿子。
“我已经很克制了。”苏寒坐在床边,散开的衣领中露出满是抓痕和咬痕的脖颈,青青紫紫的,还在往外渗血。他凝视着床上之人,指尖无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破了一个口子的下唇,再出口时,神色难辨,语气不明:“妈,你知道吗?她消失的这些年,我都快把自己搞成疯子了。”
秦月当然知道,从他离开苏家的那天起,尤其是前几年,整天没日没夜不要命的工作,最后终于把自己送进了医院,别人都觉得他是为了和苏铭斗,为了争一口气,只有她清楚真正的原因。她看了看烧糊涂的沈暮,又看了看盯着沈暮发呆的苏寒,长叹一声后,没好气道:“出去出去,这里我来就行了!快点,赶紧给我出去!”
苏寒被赶出去了,走之前,他握住沈暮的左手,垂首在她的无名指上轻轻碰了碰。
莫比乌斯环造型的对戒,女款小巧一些,比男款多了一圈碎钻,这原本是他设计的吊坠的一部分。七年前,在沈暮问他愿不愿意和她订婚的时候,他故作镇定地把那条吊坠塞进了她的口袋,然后隔天就在沈家门外的垃圾桶里看到了熟悉的丝绒盒子。
原封不动的包装盒,看起来像是奢侈品首饰之类的,保洁员以为是屋主人误扔的,就急忙喊住了他。苏寒点了点头,将盒子接过来,保持了一贯的从容风度:“应该是的,我帮你去问问吧。”
他本该去找沈暮要个解释,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带着一脸微笑,不紧不慢地走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然后把它砸了个稀巴烂,连同那张曾经存放过设计稿的书桌。
乒呤乓啷的,动静不小。
秦月跑上楼,砰砰砰地拍门:“小寒!”
房内里骤然安静下来,片刻后,苏寒打开门,依旧是一脸微笑:“妈,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秦月看了眼他身后满地狼藉,目光定格在眼前之人的脸上,细长的眉微微一拧:“和暮暮吵架了?”
“没。”
“那你乱发什么脾气?”
苏寒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秦月冷笑:“没用的东西!”
苏寒唇角轻抿:“妈……”
停顿了一下后,他声音艰涩地吐出了一个无法再让他继续自欺欺人和视若无睹的事实。
“她不喜欢我。”
秦月拧了拧眉:“就这?”
她双手环臂,嗤笑一声:“苏铭当初也不喜欢我,然后呢?”
不还是乖乖和她结了婚?得不到对方的心,那起码也要得到了对方的人吧,好比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解渴啊!
苏寒:“……”
秦月拍了拍他的肩:“妈知道你不喜欢商业联姻这种老古董做派,但如果可以利用的话,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苏寒眉梢动了动,缓缓抬起头,那双与秦月极为相似的凤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而后沉了沉。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