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来人时,她微微瞠大眼,瞳仁惊惧地震动起来,原本因为失血过多和鼻伺导致浑身无力的身体,竟然在对方靠近时,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滚开!
她情绪激动地挣扎,想怒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带着呼吸机的脸,豪无血色,冷汗涟涟。
苏寒将自己的黑色大衣解下,挽在肘间,无视对方的唾骂和钢刀一样的眼神,平铺直叙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
“想要自由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指明一条出路。”他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袋:“至于愿不愿意走,那得看你选择了。”
沈暮才不信这人会这么好心,果然,就听那人继续道:“我刚好缺个固定床伴,你的身体不错,不如跟我签个协议,陪我好好玩几年,等我玩腻了,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沈暮表情凝住,呆呆地望着他,那眼神仿佛在问:“……你说什么?”
苏寒看着睁着眼看他、无声流泪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当然,我这人有点洁癖,包养期间我不会去碰其他人,这七年,你会是我唯一的……”
金属撞击的声音兀然响起,打断了对方未完的话。
沈暮上身猛地一抬,又瞬间被勒了回去,后脑勺砸在枕头上,她死死地盯着着他,通红的眼眶里,盛满了狰狞的怨毒和想将他千刀万剐的恨意。
金属环撞击在床栏上,她用尽浑身力气,想挣脱束缚,想扑上去,咬碎他,掐死他,狠狠地撕毁眼前这张曾经让她迷恋过,如今只剩下憎恨的恶臭的嘴脸。
可她做不到……
“……咳咳!咳咳咳!”
沈暮呼吸急促起来,控制不住地大力呛咳,脖子的伤口再次裂开,殷红的血从口中喷出,溅在她转为青白的脸庞上,以及枕着的纯白洁净的枕边。
苏寒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他望着瞳孔涣散起来,逐渐没了反应的女人,静坐了一会儿,伸手按动呼叫器,然后起身离开了病房。
和她上辈子做的事比起来,他这段时间的回敬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小儿科,她在委屈什么?为什么要用那么无辜和失望的眼神看他?
苏寒停在医院门口,透过呼出的白雾,看向深邃的一望无际的夜空。
是因为她忘了,不记得前世的一切了?
这么一想,那些精心设计的报复忽然就有点索然无味起来,他扫兴地把文件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抽出一根烟点上,但没有吸,只是夹在指尖,等着它一点点燃尽。
不过就此让他放弃也是不可能的,那段生不如死的人生,血淋淋地镌刻在他脑海中,每每回想起来,连呼吸都会痛,怎么能让他当做无事发生?如果不是借着先机看穿了对方的为人,提前改变了未来,那他现在估计就和上辈子一样,成为一个只能瘫在床上,任人羞辱和宰割的废物。
额前的发散下来,被寒风吹乱,苏寒眸光微闪,看了眼手里已经烧了一半的烟,将它摁灭在垃圾桶顶,而后丢进去。
难得重活一次,就算本收不回来,起码利息也要抓在手里的。
他眉眼弯了弯,一双凌厉的凤眸骤然温柔多情起来,这次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那么即使相看两生厌,他也要把她拖在身边耗死她,看看这辈子谁比谁命好,谁比谁命长。
黑色的私家车穿过路灯林立的长街,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这边苏寒刚潇洒地离去,那边急救结束的沈暮就撑开了眼皮,她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在突如其来的错觉中,感觉自己也像一块白花花的长满蛆的腐肉。她想避开是非,却卷进了更深的漩涡,想走出前世悲惨死去的命运,可兜兜转转两辈子,竟然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一直把无忧无虑定为人生基础指标的她,完全没想到现如今连像个人一样活着都成了奢望。
沈暮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模糊视线的眼泪就被挤到了眼角,而后顺着泪痕滑进湿冷的鬓发中。
这些烂透的莫名其妙的世界……
她颓然地闭上眼,在仪器的嘀嘀声中,异想天开地默念道:“如果能从头来过……”
那么她会怎样?
沈暮没再想下去,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不管她怎么设想,都是些没有意义的意淫。
死亡才是她最现实的解脱。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反复坚定的念头。
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寒却用他简单粗暴的手段,把这个现实变成了和她的意淫一样遥不可及的梦。
伤口愈合后,她依旧没有被解绑,沈暮想着,不解就不解吧,那她咬舌自尽总行吧?可结果如不尽如人意,事实证明,影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咬舌这方法根本不能自尽!
沈暮被戴上了口枷,每天就光靠鼻饲和输液补充身体营养,这几天挨针都习以为常了,唯独这个鼻伺是真的让她难以忍受。
每天被稀里哗啦地喂个五六次,期间往往伴随着恶心呕吐,腹泻或者便秘。脱水的时候,腹胀的时候,误吸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脑仁也和那些食物一样被打成了食糜,一点点的,顺着食管滑进自己的胃。
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她算是仔仔细细体会了遍。
两个月后,沈暮被折磨服了。她卖掉了自己的自尊,选择苟且偷生下去。
七年……
其实想想也不算长,七年结束,她也就25岁,只凭年轻和手脚正常这两点,找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应该不难。
沈暮自我洗脑着,把自己当成一块死猪肉,不带感情地刷干净,然后扔锅里加料煮沸,烹烂,装饰,最后平躺着上供。
“转过去。”
这是苏寒进来卧室的第一句。
她怔愣着,随即回过味来。
对方不喜欢她的脸,那次强迫她的时候,还特意用衬衫把她的脸挡住了,现在她脖子上多了一条狰狞的长疤,估计更不讨喜了,刚好,她也不想看他的。
沈暮喜闻乐见,服从地翻过身。
就是当被狗咬了……
她抓着枕头,安安静静地当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