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快结束时,京城下了场雪。
大雪漫天,彻夜未停。
夜幕层层褪去,天光大亮,这场雪才堪堪停了下来。
雪后初晴,京城的屋舍瓦房上,积了层足足半尺厚的雪,
刺骨冷风裹着梅花,往人衣裳里不要命似灌,雪花悠悠落在檀木制成的四方牌匾上。
“小姐,咱们就这么跑出来,被太子殿下发现可就完蛋了!”说话的女子面露担忧,通红的手指放到嘴边,不断呼着热气。
“早告诉你别跟着我。”
苏杳抬起手,三两下把袖子上的雪掸干净。
昨天夜里情况紧急,苏杳自己一个人逃跑都有些吃力,还要保护一个小姑娘,更是难上加难。
细辛眼眶瞬间红了,“小姐,奴婢拖累您了,奴婢该死。”
苏杳叹了口气,看着小姑娘将哭未哭的可怜样,到底说不出狠话。
“你确定是这?”苏杳指着酒楼的牌匾,“这里能打探消息?”
细辛点点头,“同福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天下来往客商来京城,定要来这酒楼吃上一趟。官员聚会、宴请宾客、逢年过节时,这里都是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可汇聚着天下最新的消息。”
苏杳拍拍小丫鬟的发髻,“干得不错,走,你家小姐带你去进去喝点酒,暖暖身子。”
“喝酒!奴婢记得小姐不会喝酒啊?”细辛摆正发髻,“咱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得快些回去,被人发现真的得完蛋了”
“想跟着就闭嘴。”
苏杳下了最后通牒 ,终于让喋喋不休的小丫鬟乖巧了几分。
身边跟着一个喜欢问东问西的姑娘,就是很头疼。
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外面说的话越多,漏出的错洞必定越多。
苏杳又叹了口气。
她只是一个武术教练,日常教教小孩子,收收租,生活惬意的很。
昨晚她照常睡觉,醒来时竟然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吓得苏杳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这床是婚床!
床头红烛摇曳,粉艳浮金的喜字直晃晃的落入苏杳的眼眸中。
她一身嫁衣如火,凤冠霞帔,一人独坐在奢华至极的婚床之上。
抓着碰巧进来送茶水的女孩问了一番,苏杳心情复杂的确认,是穿越没跑了。
她穿越成古代的太子妃,在太子和太子妃的新婚之夜。
大荣太子沈郁,浪荡顽劣,专横跋扈,做事不得章法,任意妄为。
连皇帝亲赐的婚事,都置若罔闻,大婚之夜不见踪影。
苏杳坐在床边,望着空荡荡的婚房,思绪杂乱,呆呆地抿了抿唇。
这一幕落在细辛眼里,就是自己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但还是咬牙忍受。
好心疼,但是她也毫无办法。
这个太子今夜大概率是不会来了,正好给了苏杳逃跑的机会。
一想到以后会被困在深宅,头上悬着一把皇权的刀,死生不由己,苏杳就更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她确实喜欢混吃等死的奢靡生活,但嫁给太子?还是一个顽劣太子。
这福气,苏杳消受不起。
她飞快的把束缚在身上 头上的首饰钗环都摘干净,轻装上阵,打算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逃出这里。
从此云游山水间,天高皇帝远。
太子府的守卫比她想的还有森严许多,被侍卫发现后,苏杳本打算硬闯。但身边的小丫鬟受了惊,没办法走路,苏杳背着她行动受阻。
索性端着烛台,靠近火红的帘帐,在婚房里引了一把火。
火势很快蚕食暖帐婚床,苏杳趁乱背起小丫鬟离开太子府。
她和细辛到酒馆来,打算先听听消息,熟悉下这个朝代。
吵吵嚷嚷的酒楼里,三三两两的酒客谈天论地,说到兴头上,直接拍桌愤起。
“前些日子,边境贼寇又来挑衅,如今天子主和,要我说,这弹丸小地,直接攻他的!用得着受这窝囊气!”
“听说前些日子,相爷的儿子主动请缨,攘除敌寇。”
“相府满门忠良,若是去了,必定无往不利,杀他个片甲不留!"
“有什么用呢 ?”白衣书生嗤笑,“往后我朝落入沈郁手里,还不是早晚得完!”
“说起沈郁,听说昨夜又有人在满香阁瞧见沈郁了。”
角落里,苏杳眯上眼假寐,听到沈郁的名字,眼皮子抖了抖。
“不是吧,昨夜不是他和户部侍郎之女成亲的日子吗?”
“知道他荒唐,没想到他如此荒唐啊!我大荣完了,彻底完了!”
“客官,您的菜。”
苏杳正好饿了,边吃边继续听着。
“听说那户部侍郎之女死活不愿嫁,因着此事,还闹跳了湖呢。”
“婚姻之事,这哪里由得一个女子说了算。”书生摆摆手。
“不过那女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苛待下人,草芥人命,和那草包太子倒真是相配。”
“哦?怎么个配法,详细说说。”坐在不远处的男子笑道。
苏杳闻声,抬眼看过去。
男子一身蓝色流光锦袍,手上戴的是上好的玉扳指。面若冠玉,眼尾上挑,戏谑的看着书生。
书生闻言转过头,见男子衣着打扮非富即贵,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我瞎说的,醉话,醉话罢了。”
见此人桌上空空,身旁又站了个拿着刀的小厮,只怕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书生靠近了搭话:“公子一人来此处?”
沈郁笑了笑,不着痕迹的避开,从善如流道:“我来接我家夫人回家。”
说罢,起身朝着苏杳走过来,“夫人,跟为夫回家吧。”
苏杳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直勾勾的看着沈郁。
苏杳想去昨天睡前看的新闻:如果在街上突然遇到陌生男人,说他是你的丈夫,这种人一般是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