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明晃晃地照着手术台,台上躺着一位二十八岁的年轻患者,身上覆着蓝色的手术布,呼吸平稳而有节奏。
除了手术器械碰撞的金属声和生命监测仪规律的响声,四周一片寂静。白笑笑精神高度集中,注视着监控屏幕,小心翼翼地用手术刀切开了患者的头皮。
开颅、切开硬膜、分离脑池和血管神经,一切都驾轻就熟到几乎已经成为本能。一小块灰白色的肿瘤组织暴露在她眼前,白笑笑心里咯噔一下:肿瘤组织质地坚硬、与周围黏粘,并非术前MRI诊断的胆脂瘤,而是更难处理的神经鞘瘤,且是在血管神经密布、危险系数极高的海绵窦内。
白笑笑大脑飞速运转:虽然是神经鞘瘤,可是手术切除的方法仍是首选,自己已经身经百战,没有道理临阵退缩。她平静地拿起微钳和显微剪刀,开始一点一点地切除肿瘤组织。站在她对面的手术护士手持吸引器,时不时将渗出的血液和组织碎片清除掉,让白笑笑的视野尽可能的干净。
忽然,护士轻轻叫了一声。吸引器尖利的前端将紧邻肿瘤的颈内动脉划开了一道很小的口子,殷红的鲜血很快从伤口处渗出。
“压住颈部动脉。动脉瘤夹。”白笑笑迅速放下手中的剪刀,伸出手去。她沉稳的声音就像定海神针,旁边短暂的骚乱后即刻恢复了原先的有条不紊。白笑笑拿起护士放在她手上的动脉瘤夹,打算先阻断颈内动脉再做缝合。
然而,颈内动脉旁边全是附着的肿瘤组织,根本看不清楚血管的走向。而此时,出血越来越凶猛,伤口也越裂越开。白笑笑立刻打电话给神经外科主任请求援助,同时尽全力进行补救。
按照正常操作,她可以用小块肌肉封堵住破口。然而血流得太急,连最大的吸引器都无法顺利将出血清除干净,导致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血很快渗入脑组织,引发了开颅手术中最可怕的急性脑膨出,脑组织越肿越大,最后淹没了手术视野。她的头上全是汗水,眼中只剩一片血色。
监护仪发出急促的警报声,麻醉师在一旁紧张地补液。白笑笑不敢放弃,仍然努力寻找着破口。就在她几乎绝望之时,神经外科主任匆匆赶到,替换她接手了病人。白笑笑立刻退立一侧,背靠雪白冰冷的墙面,两只胳膊环着自己,不住地发抖,刚刚被强行屏蔽的情感瞬间将她淹没。
直到主任好不容易止住了出血,缝合了头皮,病人生命体征平稳下来,被推出了手术室,手术室的众人才松懈下来。可是依旧没有人说话,大家心情都十分沉重。
这个病人,就算能救回来,也醒不过来了。
主任拍了拍白笑笑的肩膀,沉声道:“手术难度很高,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别太自责。”
是啊,行医以来她就明白,手术风险不可避免,医生也是人,几乎不可能不遭遇失败。可是,对她只是失败,对那个二十八岁的姑娘,是失去人生。
白笑笑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
这台手术足足做了十个小时,此刻外面已是晚上。习习凉风拂过她被汗水打湿后沾在额头的发丝,而她心中的燥热却丝毫未减。她快步走到医院附近的ATM机,插入自己的银行卡。卡上有五万三千六百零十块。她虽然工作多年,但因为资助失学儿童,并未攒下多少钱来。她取出五万三,揣在兜里,转身上了看护病房。
她在ICU外面的楼道处找到了病人的家属。病人的母亲双目无神、神情崩溃,抱着病历袋瘫坐在地板上,旁边病人的弟弟正焦灼地打着电话,似乎在四处筹钱。
白笑笑轻轻走上前去,蹲在妇女面前,将兜里的钱塞在她手里:“我是您女儿的主刀医生白笑笑,今天手术失败,我也很难过。我知道您家里不富裕,后续康复需要很多钱,这些您先拿去,算是我私人捐助的。”
妇女无意识地接过钱,喃喃道:“她才二十八岁啊……”
“我知道。”白笑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里的愧疚和悔恨蚕食着她。
妇女摇了摇头:“唉……您也尽力了,都是命啊……”
这是今天第二个跟她说她已经尽力了的人。白笑笑更难受了。
这时,年轻男子打完电话,大步走了过来,看到白笑笑的瞬间双眼发红。他抢过妇女手中的钱,劈头盖脸砸向白笑笑:“你他妈这点钱就想收买我们是吧?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我们要告死你丫的!”
粉红的人民币四处飘散。白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站起身来,鞠了一躬。那男子更生气了,咒骂着伸出手臂,将白笑笑猛地一推。
白笑笑本就头晕,顿时失去平衡,在妇女的惊叫声中一头栽下了楼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将她扶了起来,正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眩晕过后,她慢慢恢复了清明。
眼前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穿着古里古怪的衣服,留着古里古怪的发型,正担忧地看着她,嘴里说着:“我知道简简是要摘花给长庚哥哥,但是外面太危险了,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出去了好吗?”
她的脑中瞬间回想起曾经学过的《精神病学》: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又称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该病患者通常被相对稳定的妄想或执念所控制,并常伴有幻觉、幻听或感知失调。
看到她呆呆愣愣的样子,少年笑了,无奈地将自己额头抵住了白笑笑的额头,轻声细语地说:“好啦,简简别不开心啦,回去哥哥陪你跳格子好不好?”
就在额头相触的瞬间,白笑笑脑子里忽然一阵剧痛。
“什么情况?外伤后颅内出血?高血压脑病?脑血管破裂?”彻底晕过去之前,她的脑子里闪现过无数的诊断结果。
再次醒来时,白笑笑发现自己在一张柔软的雕花大床上。她睁着眼睛,忍受着自己脑子里面的聒噪。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音色不错,但实在太吵了。
“啊啊啊啊啊啊,本掌门费尽千辛万苦穿越万年,竟然绑定到了一个白痴身上!天理何在啊!”
同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进脑中。那段记忆里,她叫白简简,出生在某个她不熟悉的朝代,今年刚满八岁,是万龙村某白姓富户家唯一的孩子。出生时难产,导致智力低下,属于正儿八经地主家的傻女儿。之前见过的少年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