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兄长既然能狠心管束阿晗,不知回府之后,打算如何管教三弟?他今日这般胡作非为,拿太子和温氏一族的荣誉玩笑,兄长也要放任么?”
温季被问住,一时无言。
温家这一辈有四个孩子,温季与温皇后是同胞兄妹,老三和老四皆是续弦所生,小他们好几个年头。
温老四年纪最小,最为骄纵,加上他的生母在他年幼时为了救温季兄妹溺水而死,所以温季从小对两个弟弟尤为疼爱,老三在十三年前故去之后,温季更是把这份愧疚与疼爱尽数给到了温老四。
这便也养成了温老四目中无人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仗着哥姐得势,在昱都横行霸道,为祸了不知多少百姓,声名狼藉。
素日里他为非作歹,只要不闹得太过,都会有温季给他善后,温皇后虽然心存芥蒂,但念在老四生母的事情上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独独今日,温老四居然胆大包天地把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这是温皇后绝对不能容忍的。
见温季沉默,温皇后坐不住了,“你还要纵着他到几时去?是,以往他干的那些勾当危害的都是些没权没势的小门小户,你可以解决,可以不放在眼里。但今天他做了什么?害的是谁?你不会不清楚,这你还要包庇他?”
沉默许久,温季终于开口:“老四既能把这件事与我坦诚,说明他心里是知道错了的。”
“究竟是知错还是怕事,兄长比我有数!”温皇后冷笑,“我看他就是在醉烟阁那蹲着,一见下车的人是阿晗而非太子便慌了神,所以急忙回家告知兄长,请你去陛下面前开脱!这些年他的所为,陛下都看在眼里的,无非是卖你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如今——”
“阿莲!不要再说了!”
温季低斥着打断温皇后的话,哑声说道:“是咱们欠老四的,得还。”
这边相谈不甚愉悦,隔壁赵元正却在赵曦迎的解释中恍然大悟,“原是小舅舅惹出来的祸事。可我与小舅素无纠纷,他为何要设计于我?”
“他又不傻,你是太子,是赵温两家的孩子,害你就等于害他自己,骗你出宫去,当然是为了坑害宋太师!”
“宋先生?”
赵曦迎点点头,她捻了块温老四托人送来的点心在手上,“宋太师性子刚烈,为人正直,小舅与他交恶已久。当初父皇选他做你的太师时,母后和舅舅本也是反对的,但父皇坚持任用了裴相推荐的宋太师,这事儿当时闹得不大愉快。舅舅和母后是没辙了,小舅能放任宋太师继续在这个位置吗?必然不能,所以啊,他骗你去那种龌龊地方,又透消息给宋太师,肯定是为了借这事儿把宋太师换下来啊。”
说罢,掌心的糕点被掰成两块,赵曦迎没吃,只将其中一半捻碎成沫,又嫌弃地扔回一旁的餐盒里。
“不吃?”
“才不要吃脏东西。”
赵元正知道妹妹一贯不喜欢小舅,他送来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往嘴里送的。
“我虽然不清楚父皇能不能猜出前因后果,但当时他拿不定主意,就让严公公去请舅舅过来。我猜他肯定是动了心思的,只是他自个儿不能做决定,就让舅舅来当坏人。但舅舅也不傻,不到万不得已,谁想自己百年以后被史书上骂是颠倒是非、陷害忠良的奸人?所以舅舅干脆揍了我一顿,也算是对其他人有个交代。”
话虽是如此说,但赵曦迎想到舅舅揍自己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咬牙低骂:“臭舅舅,下手可真不轻。还有那个裴晏礼!若不是他,我也犯不着挨这顿打!”
赵元正本对赵曦迎颇有赞赏之意,看着妹妹皱着小脸骂骂咧咧的样子又有些忍俊不禁,末了又觉得不妥,便忍了笑,安抚了她几句。
赵曦迎也不是什么矫情姑娘,虽然生性骄纵了些,但这点小伤小痛的,倒也能忍,毕竟舅舅下手虽然重,却也是有分寸的。
她想着母后来东宫,必然是接自己回去的,之后好些天估计都得在宫里养着,母后也断不会准许她再有偷跑出来的机会。
于是赵曦迎赶紧提醒哥哥说:“你先别担心我了吧。今天出了这事儿,宋太师肯定是做不成了,父皇这会儿定然在头疼。毕竟是你自个儿的事情,你多少也得有点主意吧?”
赵元正觉得赵曦迎跟个小大人似的操心,不由好笑提醒:“明明我才是兄长,怎么瞧你说话,倒像是你更年长似的?”
“切,才大两个时辰而已。”
“那我也比你大。”
话虽是如此,但赵元正也不得不承认,在很多事情上,妹妹懂的比他要多许多,这兴许与她随着皇祖母在宫外游历的那段经历有关。
皇祖母是整个大昱最令人钦佩的存在了,据说当初父皇在夺位之战中处于劣势,是皇祖母凭一己之力说服了广大僧侣集结成兵,力挽狂澜,妹妹跟在皇祖母身边那样久,定然学到了许多他压根无法接触到的东西。
想到自己无法随意走动,便是踏出东宫一步都是艰难,而妹妹却能见识到他无法企及的天地,赵元正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他非常虚心地请教妹妹:“换太师一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同一时间,温皇后在隔壁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事已至此,太师一职,你打算怎么处理?”
温老四闹这一出,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太师一职。
太子成年前,太师毕竟是他最亲近的人,这一位置至关重要,断不可能旁落温家之外,加上太子身患顽疾,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不信任的人知晓的,尤其是温家的政敌,也就是裴家。
温季沉思片刻,没有给皇后确切的答复,只道:“我心中有数。”
说到这里,温季又想到了从御书房出来后,那个叫裴晏礼的年轻御史与他说了句话——
“冒险求利,实非君子所为。”
裴家人对政治的天生敏锐,绝对超出了温季的想象,裴延松能从寒族的一个小小进士一步步坐到宰相的位置绝非偶然,便是初入京城官场的裴晏礼,竟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看透事情的本质,这也是温季绝对容不下裴家的因由所在。
于是,温季眼里露出几分寒芒,语气却与平时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