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前,香草像火一样蔓延,道路两旁种植许多果树,上面结着鲜艳的果实,一些兽人正在进行采摘工作,看到她们经过,笑着挥手。
带露西亚到这里的使者也笑着回礼,面对他们时,她没有行“静默者之仪”,如同对待朋友。
时钟神殿建设在高山之上,楼道两旁守望的破旧雕像原来是依地势雕琢,比想象中的更为高大,在底座上,分别刻着两句箴言:“真理时时可知。”,“却非时时可道。”,底座旁边,则是一池反映天空的水,从雕像脚下始,环绕整个神殿,最终润泽整个隐藏在山谷中的兽人王国。露西亚看着逐渐气喘吁吁的使者,想要帮她一把,可惜扑了个空。
使者笑了笑,对她说:“这是觐见的仪式之一。”
“像爬山一样。”
“是啊。这世上没有笔直通向终点的路。攀登一座高山,你需要爬几步来证明这是一座山。站在山顶,你看不到山。”
“……”露西亚再次被使者的说辞震撼。一定是傲慢的人类根本不愿了解兽人,才会妄自给他们下愚昧的定义。
“这是神使教给我们的,事实上,我仍未懂得其中道理。”使者解释道。
露西亚摆出我不信的姿态,不再漂浮着前进,跟使者保持同一步调。
接近兽人雕塑耳朵的地方,又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接着从偏殿流下的恩泽河水,河水慢慢地顺着山墙流下,山墙上雕刻着繁花与沙漠,涌动的水流扭曲它们的线条,让它们看起来仿佛有活力。
露西亚站在水池旁等使者,看着偏殿询问:“听说恩泽河的源头是时水,时水是在那里吗?”
“严格意义来说,时水殿里只是用来存放时水,但时水本身并不在此。”兽人说。
“抱歉,我不太明白。”露西亚承认自己不够聪明。
“时水是神使的居所,与我们不在同一时空,但时水的水会定期涌向时水殿,并储存在那里,满极而溢时就成了恩泽河。”
“所以,恩泽河的泛滥期和枯竭期与气候没有关联?”
“有关联,它们相互影响。”
“那么,科学家想的也不能算错,对吧?”
“是的。”
“太好了,我再回卫城时,见到那些觉得自己做错了的科学家,一定好好安慰他们。”
“看来,你不止一次见到被唯一真理观困扰的科学家。”兽人站在露西亚身边,随手揽了一汪水,淋在露西亚手上。
瞬间,露西亚觉得自己手上沾染的灰尘全部被冲走了,曾经她的手多么油腻腻,现在立即清爽了,半透明的修长手指像沾满云母粉,在阳光下细腻地闪烁。
使者说:“时钟神殿曾经安放过创造者的灵魂,这里的水也能涤荡灵魂深处的悲痛。”
“可是我没有悲痛呀。”
“这是好事。”
露西亚觉得,使者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悲伤,不过,她还是把这异样压在心底,看向神殿。这是神圣的居所,可不能问太多多余的问题。
与六芒星神殿直指苍穹的细长尖塔不同,这里没有向上突出的门窗和尖肋拱顶,也没有玫瑰花窗。爱奥尼亚柱支撑的列柱大厅一眼望不到尽头,三角形的顶上浮雕着太阳,它的光辉放射到各处,在万丈光芒切割的地方,刻着其他符号。
神殿主体为圆形,墙壁上同样装饰着精美的浮雕,与人类的写实风格不同,兽人更注重抽象的表达,生命之花是他们常用的意象,存在于另一空间的指针白树,同样被他们简化为对称的形状,雕刻在石头上。石墙下面,用大理石砌成的水池被分割成12部分,每个部分都有一朵蓝莲花,里面陈放长明灯。
在穹顶的中心有一个圆形大洞,阳光透过玻璃把神使的雕像包裹住。她着白色长裙,被灰色披风,头戴橄榄花环,头发编成麻花垂下,麻花辫之中缠绕鲜花,身为女性,却长着兽人男性才有的角,从腰部延伸出一条鱼尾,藏于长裙之下。她被描绘成从海洋或河流里浮出的形态,蓝宝石镶嵌的双目微睁,鱼尾跃动,姿态轻盈。
露西亚记得,曾经的雕像在愤怒的兽人攻入神殿时被毁灭了,连身上的宝石也全部被摘走,从那以后,时钟神殿开始供奉混沌之神,直到萨珊公主的时代,来自安鲁迭卡的雕塑家伊齐基尔·贝尼尼将时钟神殿神使的雕像赠予兽人族。
露西亚看着这雕像,越看越觉得它被一点点涂上颜色,天蓝色的头发开始漂浮,头上的橄榄枝透出翡翠的光泽,上面还点缀着小小的白花,而神使辫子上五颜六色的鲜花也在恢复生机,那双蓝宝石做的眼睛流金溢彩,仿佛人顾盼生辉。
雕像在视线里越缩越小,露出身后流淌着时间的指针白树,指针白树之下,坐着露西亚的躯体。
而此时缩到比露西亚还矮一个头的雕像彻底活过来,她的威严不再,仿佛邻家少女那般亲和,说起话来却冷冷的,“欢迎来到时钟神殿,露西亚·戴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