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其妙堕入塔尔塔洛斯以前拉她一把,再给她一次机会,已经是难以回报的大恩大德。
她站在时水中,由着从指针白树上流淌下来的水冲刷自己,却因思考而忽视自己正在发光的半透明躯体。
兽人神使也从云端下来,走入时水中,天蓝色的时水没过她的胸,被她的走动划出道道涟漪,长长的辫子被水托起,与水面融为一体。
她向露西亚的方向走,递给她一片银白的叶子,说道:“她习惯给来到神殿的每个人一片过去的回忆。我无法理解她的做法,但愿延续。”
露西亚接过它,却未发现叶子有什么神奇之处,抬头询问时,发现神使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她只好把疑问压下,又被天边的白光所吸引,从瀑布底下走出,向着白光所在的方向前进。
白光指引着她的灵魂,接近光的源头,她渐渐听到吵闹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男人女人的声音都一个语调,没法分辨出完整的一句,行至好远,才听见几声高亢的吆喝。
她又闻到气味。海风咸腥的味道,瓜果清甜的香气里混杂着酒味,还有汗味、廉价香水味、更浓烈的酒味,呛人的烟味让她不由得捂住口鼻。抬起手时,手上清新的风信子的味道让她找回呼吸的快乐。
她回过头,看见天蓝色的时水已经远去,自己仍在水中,只是水光变成白茫茫一片,天也变成茫茫一片,她被蒙在乳白色的丝绸里,看不见东西,只能凭借听觉和嗅觉。
接着,她感到自己被谁推了一下,几个很近的声音喊:“让一下、让一下。”她往旁边挪了一步,碰到木架子,忙扶上去。木刺戳到她手心,有些疼痛,却让她感到欣喜,甚至为了体验久违的触觉,更紧地握住木架。
丝绸般的浓雾也渐渐散开,从厚重的布变成稍稍轻柔的床单,她透过床单看见灰扑扑的人群,才发现自己站在即将起航的船头。
色彩渐渐涌上,床单变成轻纱,而后轻纱飞走,鲜艳的油画呈现在面前。
这和六芒星神殿肃杀的白或时钟神殿冷静的蓝都不相同。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与活力,来来往往的人头上挂着汗水,水果摊的老板笑迎来客,新鲜的瓜果蔬菜色泽鲜艳,还挂着喂了保鲜喷洒的水雾。
伙计们正在往船上搬运货物,随后又上来几头牛羊。
既然还没启航,临阵脱逃或许还来得及。神使给出选择,人类编织命运,露西亚选择独善其身,离开这条船,离开这个城市,找个地方小心翼翼躲起来,以免和女巫产生正面冲突。
她正准备下船,被船长叫住:“喂,你准备去哪?”
“我……”露西亚忘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是能够被人看见的,在被质询时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那里想了半天,才说:“我有些急事,马上就来。”
“什么事现在想做也来不及咯,船马上要启航。”
在六芒星神殿太久,她竟然找不到推卸的说辞,只能重复:“我真的很急。”
“那也没办法。”船长摊摊手,“我们到点就要启航的。”
“那你们不用等我了。”露西亚说。
船长疑惑起来,“你不是去应聘少爷的家庭女教师吗?”
“我……我东西没带全,不去了。”
船长瞥了眼她:“那怎么行,以坎贝尔家的性子,要是爽约,以后工作就难找了。”
坎贝尔……世俗的记忆与习惯终于涌上她的脑袋,并最终让她臣服。她在学校举办的舞会上听过这个姓氏,没记错的话是大贵族之一,在黑橡木大道有座宅邸,在城外有座庄园,连月落港对面的那座小岛也是他家的。她看向桅杆上的帆布,上面印着金雀花与蛇的标志。
这个标志常和一个人出现在报纸上。她又想起,哪位同学曾说过,坎贝尔公爵膝下有二子,经常在报纸上看到,小小年纪就满身荣誉,虽然不会魔法,却比大多数魔法师都厉害的那位,是坎贝尔公爵的长子。他常年一个人生活在孤岛上,只有比赛竞赛,才会作为公爵的斗士站在众人面前。
“……”露西亚暗叫不妙,她不会是要去应聘他的家庭女教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