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亚背地里还是很在意。明明双星节近在眼前,她连烟花都准备好了,就期盼双星节那天可以和伊格内修斯一起放。
但现在,明明是他一开始不肯回来的,回来后却把她丢在一旁不闻不问,只管着格雷沙姆的研究。
但她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关心,表白的事,当然是要找个合适又近在眼前的时机,这样才会被铭记。
话虽如此,露西亚还是敲开了工坊的门,略微生硬地关心道:“伊格内修斯,课题进展得还顺利吗?”
原本有些颓然的伊格内修斯看见是露西亚,收回手中闪烁的法阵,打起精神来,把碎发随意往脑后一捋,说:“没有什么大问题。”
露西亚的质问中不禁带了一丝少女的骄横,“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上我的课了,也没有和我练习剑,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你说过话了。”
“想我了吗?”伊格内修斯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露出尖牙。
他看见,阳光渲染之下,露西亚的脸通红,薄薄的耳朵也攀附缠绕上躁动的粉色,那双蓝绿色的眼睛低垂,不肯正眼看他。
果然应该打开窗户。从前,光线太过昏黄,他都捕捉不到露西亚神色的变化。
“进来说话。”伊格内修斯请她进入工坊。
露西亚深深呼吸,强迫自己面对他时冷静下来。明明授课时也会对视确认,怎么现在看见他的眼睛就想逃避了?
她打起精神,打量这间工坊。
天秤上有一个小小的砝码还没取下,底下散落几经研磨过的粉末,看起来像是多种干草药的混合。好几个空空如也的笼子放在桌子下面,附着白色羽毛,一些易碎的玻璃瓶里有蒸馏残余的物质,旁边的坩埚里不知道在煮什么,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散发的味道却不熏人,反而有些安心。
“你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发展的魔法师?”露西亚不由得好奇。
“都涉猎些。”伊格内修斯补充,“但不要让别人知道。”
“为什么?”露西亚好奇起来。她要是会魔法,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伊格内修斯犹豫了一会才说:“魔法师的生存处境开始变得艰难了。不过,发展到现在,是该清理清理内部的淤血。”
“发生了什么?”
“问那么多,你保守秘密就得了。”伊格内修斯瞥了她一眼。
“那格雷沙姆不是也知道?瓦特·泰勒先生也……”
“瓦特不知道。瓦特是最讨厌魔法师的那批人。格雷沙姆和我父亲是例外,但我相信他最终会站在我这边。”
“他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啊,毕竟他是你的老师。”
“……啊,是,当然。”他沉浸在某种思索里了。
露西亚闷闷地说:“我在这里会给你添麻烦吗?你看起来好像还很忙?”
“你就在这待一下午吧。”
“你看起来好像不情愿我在这里。”
“是因为我没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吗?”伊格内修斯这才看向露西亚,盯得她头皮发麻。
“没有。我是害怕打扰你。或者打碎玻璃瓶或者踩到不该踩的东西。”
“不该踩的东西我还没画。我不介意你和我一起。”
伊格内修斯拿着一碟朱红色的矿物粉墨走到坩埚前,舀了一勺粘稠的紫色液体倒进碟子。
他预备给露西亚展现精巧绝伦的技法,卖关子问:“《魔法的本质》是不是太难看了点?”
露西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在沟通之下反而安心下来,配合地点头。
“写这本书的科学家只有理性没有魔法,乱七八糟全是推断,最大的贡献只是整理了魔法的分类,算出了魔法师出生的概率。”
“那是我唯一能看下去的部分。”露西亚笑得有些尴尬。
“那你已经看完那本书了。”伊格内修斯铺开一张正方形牛皮纸,它落在地上有点像精心加工过的地毯背面。
伊格内修斯蹲下抚平牛皮纸上的褶皱说:“你知道魔法的基础是元素与阵法吧?”
“嗯。”
伊格内修斯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而是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她,眉眼里藏着愠怒,“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应该站到我旁边来。”
露西亚一下羞愧得红了脸,刻意轻咳两声,为自己辩白:“我以为不应该打扰你。”
“要是我连这点干扰都受不了,那还是早些滚回塔尔塔洛斯去吧。”
露西亚瞪大眼睛,无意识做了个静默者之仪,才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他又学着她的手势问:“为什么你刚才又要做这个手势?”
“替你收回刚刚那句话。”
“为什么?”
露西亚掂量着要不要说明原因,雪莱夫人说过不准她暴露信仰什么的。
在伊格内修斯的催促下,露西亚说:“嗯……灵魂跌入塔尔塔洛斯,是三神殿都不愿见到的。”
伊格内修斯冷笑了声,用一根玻璃笔蘸碟子里面的液体,说:“那你知道灵魂跌进塔尔塔洛斯会发生什么吗?”
“受到惩罚啊。”露西亚理所当然地说。
伊格内修斯趴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圆,“那是上三层。巴别塔,上接天穹下入阴影,在第四层的灵魂可等不到救赎,会被阴影拖累进永夜,变成魔物的附庸。在所有魔物中最低等,被他们永远奴役。”
“塔尔塔洛斯不是有管理者吗?”
“管理者早几百年前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露西亚狐疑地说:“我以为你不相信这些。”
“我只是讨厌那些说教而已。说到底,他们根本不在乎人类。”
“他们在乎,当然在乎。”
“啊,是的。”
露西亚不想在塔尔塔洛斯的问题上纠结太多。伊格内修斯的了解让她感到害怕。
她试探性地问:“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伊格内修斯摇摇头说:“我通过做梦了解塔尔塔罗斯,不代表我进去过。”
“我们都不会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