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分不清生活和工作吧！你对我的爱真是恶心。你觉得人类社会自有衡量善恶的标尺，我孤僻、乖张、冷漠，为社会所不忍，所以是恶人。那你现在对我做的这些，难道不是同样乖张、冷漠、无耻吗？我从未欺骗过你，你却用情感来束缚我、毁灭我、伤害我，我们到底谁才是穷凶恶极的人？”
露西亚摇着头辩解，“那是之前的评价！我现在没有这么看你了。我可以为我的先入为主对你道歉，但你犯不着拿它来控告我。”
“改变的功劳全在你的欺骗？全靠你哄小孩子一样的甜言蜜语？”
“我根本没有欺骗你！”
“我不会如你所愿，露西亚。你别想把我变成你期待的样子！你这个叛徒，是你为了你的事业背叛了我们的事业。”
“在爱你这件事上是个意外！”露西亚打断他解释道，“我对你是不同的，但这是论文，我不可能说那么多！”
伊格内修斯苦涩地说：“你又想把爱解剖成零零碎碎的东西强加在我身上。这里是性.爱，那边是大爱，另一个地方装了小爱、友爱、母爱、怜爱……露西亚，我配合你，对你好，说到底只是想从你这里得到能做的爱而已，我不需要听那些大道理。”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露西亚和伊格内修斯双双警惕地看向门口的雪莱夫人。
雪莱夫人有些尴尬，只能装作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自然地说：“很抱歉打断你们，但已经到午餐时间了，如果现在不需要用餐，我会叫厨子先热着。”
“现在还不需要。”伊格内修斯看着露西亚对雪莱夫人说。
有那么一瞬间，露西亚想跑过去躲到雪莱夫人身后。她相信，雪莱夫人和伊格内修斯相处这么久，一定有办法在他的怒火中全身而退，但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对伊格内修斯行了个礼便径直走开。
露西亚不得不独自面对伊格内修斯，祈祷雪莱夫人的突然出现能打断他偏执狂般不安破碎的思考。
伊格内修斯严苛地俯视她，她觉得自己才是被训斥的学生。
他收敛愤怒，把她整理好的手稿横过来，两只有力的手从中间扯住它们，脸上带着领域内权威人士常常挂着的嘲讽。露西亚感到一阵眩晕，伊格内修斯的形象和伊芳·艾迪、站在艾迪女士背后的男人、阿诺德·斯宾塞重叠在一起。他们都有不可一世、不可改变、要求人们只在既定的框架内建设的权威气质。
她的脸色煞白，茫然失措地听伊格内修斯对她的宣判。
“所以，很抱歉，戴维德女士，我的老师，你所总结的并不能够成为理论，它只适用于纵容你的我，你的推测和假设全都是错误的，禁不起推敲。”
“不要，把它还给我！”露西亚伸出手想要阻止他。
然而她是无力的，她只能眼睁睁看见自己刚有起色的事业，好不容易对人类做出的一丁点可能的贡献，如同海岸上的沙堡倾斜，她能看见它倾斜的每个瞬间。然后，喧嚣且狂妄的海浪席卷而过，扑向沙堡，把它冲击得粉碎。
于是她终于明确的目标再次模糊起来，像被击碎的星星，激荡起的尘埃，惊弓之鸟落下的羽毛，顺着裙摆飘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