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很长,但也短暂,日子的离开与花瓣凋零的速度一致,时光背后的影子渐渐拖长。收获节已过,意味着全新的一季将要开始,花朵将陆续枯萎,把自己藏进土壤里,等待托举太阳的天兽重生,树叶慢慢变黄,落在地上与泥巴融为一体。一些旧的事物开始死去,而新的事物将要开始寻求生的契机。
假期的最后一段时间,伊格内修斯尝试改进了几次法阵,包括加入落地方向和角度,加入更多使用者数据。在回科特利克岛时,他最后再次尝试使用改良的传送阵。由于熟悉自己生活居住的地方,这次传送更加精确,直接落在庄园主宅的房顶上,只是落地得并不优雅,伊格内修斯几乎是抱着露西亚脸朝地摔下来。他抱紧玩笑着说:“看起来还需改进一下落地方向,还要精确到建筑物内部。”
“传送的时候好晕,这个问题能改进吗?”露西亚也说。
伊格内修斯悻悻说:“暂时还不能解决。不过,当务之急是让人把我们弄下去才对。”
“喂——有人吗?”露西亚大叫着,嘴里的笑也跟着跑出来。
“喂——”伊格内修斯也跟着她大喊。
不久,从宅邸里出来一个人影,露西亚忙冲她挥手,用手在嘴边做出喇叭状:“喂——我们在这里,需要一把梯子!”
她冲他们挥挥手,马上又进宅邸里,随后,雪莱夫人和一众仆人鱼贯而出。雪莱夫人看见露西亚和伊格内修斯站在倾斜的房顶上,失色大叫:“我的天啊,你们怎么上去的!”
看见他们顺着梯子安全落地,雪莱夫人忍不住呵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来的?居然跑到那上面去!”
“是传送过来的。”露西亚开心地比划,“就这样咻——地一下,我们就到家了。”
伊格内修斯也有样学样,“咻——地一下。”
他和露西亚把行李交给仆人,对雪莱夫人说:“我们打算搬去蓝桉树街。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雪莱夫人对他的决定感到意外,但不多问,婉拒道:“我在这座岛上待习惯了,现在要我这把老骨头离开,恐怕不行啊。”
“过阵子就习惯了。”伊格内修斯不以为然,“你可以去做任何事,我不会拦着你。”
雪莱夫人依旧摇头,“海和风是我的部分,伊格内修斯,你不能剥夺它。我太老了,得枕着熟悉的东西睡觉。”
似乎觉得拒绝太过无情,雪莱夫人又补充道:“或许你可以带年轻的仆人去。他们会很乐意去大城市的。”
伊格内修斯扫视一圈,看见大家的表情和动作都有些扭捏,即包含期待又羞涩,不肯说话。
露西亚撞见费怡躲闪的眼神,试探道:“费怡,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费怡忙慌张地摇头,用尽浑身解数挤压着脸部肌肉,露西亚立刻会意,“不行,你还是留下来吧。”她想起来,费怡得去香槟街的酒馆会见情郎。
伊格内修斯随性地挑选起来,“艾登.艾迪。”
一个长着雀斑的男孩出来,偷偷向同伴做了个鬼脸,又认真严肃地站在伊格内修斯身边。
“佩吉.克拉克。”
“罗克珊.莱斯利。”
伊格内修斯挑选了十几个近些年在岛上工作生活的人,又看向雪莱夫人,“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之前我去黑橡木街的时候,你也不愿意和我一起。”
雪莱夫人哑然,“我从你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这里,以后也不会离开。”
整理落在家里的信件时,露西亚才意识到原来在梵高平原待了那么久,久到信件都堆积成山,爬上密密麻麻的时光。粗略看了眼,所有信件中,还是有着尼德兰大学标志的信最让她期待:阿诺德·斯宾塞邀请她去尼德兰大学和他资助的社会福利院看看,如果可以,还要和那些孩子互动一番。要是把这重要的事拖到九月,开学忙碌起来,他就可能把私事全部抛在脑后了。
蓝桉树街的独栋别墅隐匿在层层叠叠的树枝下,在繁叶簇影的拥护中,小猎鹰也有一片栖息之地。这里虽然不似岛上那么静谧,也不像梵高平原那么充满活力,但就像某次遥远的回忆,被树叶过滤过的圆形阳光斑驳地萦绕在记忆深处,宛若蜜糖般滴落,在如梦似幻的夜晚里闪烁。
露西亚开始投入到更伟大的事业中去,时不时就去大学里找斯宾塞谈话,和他一起去福利院。伊格内修斯则开始习惯于在中轴广场的国家图书馆借书。为了等待露西亚,他还在图书馆内租借一间专属阅览室,快到和露西亚约定的时间,就坐马车去尼德兰大学。在准备第一次正式给孩子们上课的日子里,他俩经常结伴而行,有时只是安静接受书里的信息,有时也会谈论一些和孩子们相处的方法,再把结果告诉斯宾塞。
他俩总是结伴出现在福利院里,时不时给孩子带去玩具和绘本,有时也会带大家做些数独小游戏,或者填字游戏。一个月过去,有的孩子仍不认识阿诺德·斯宾塞,却知道伊格内修斯和露西亚。他们的身影总是第一个被孩子们注意到。随着第一个发现他们的孩子发出一声惊呼,便有一大群孩子围过来,请求露西亚给他们讲故事,露西亚总是会坐在孩子们之间,讲即兴编纂的童话,跟随孩子们的反应不断调整自己的语言。为了适应和孩子们的交流,她不再寻求华丽的词汇,优美的句式,删繁就简,把最简单的表达告诉孩子。
在不和孩子也不和外人打交道的平常时光,露西亚会尝试和伊格内修斯去骑马、赌马,尝试各种新奇事物,当然也不会忘记继续进行剑术的练习。但来王都那么久,他们都刻意避开人群,避开舞会或者沙龙,就像伊格内修斯和他的家庭教师一直停留在那座沉默的岛上。
十月到来时,那座岛被愈来愈激烈的浪潮笼罩,船只和信件难以抵达脾气古怪的大海深处,难以锚定汪洋大海中一颗小小的点,没有人能得到岛上的任何信息,也没有任何信息能够穿越重重浪花冲至海岛上。
如今为止,似乎知道伊格内修斯在史都华德的只有孩子、图书管理员和阿诺德。他们或在小小的房子里谈论,或在福利院的围栏之中做游戏。作为回报,孩子们会为他们奉上属于孩子的诗。
露西亚慢慢领悟到,孩子不仅是孩子,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