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蒜山乡,刘穆之家。 昏暗的房间里,灯光在微微地跳动着,一个半旧的烛台里,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灯油,支撑着火苗的燃烧,把三个人的影子,映在了墙上,长长的。 刘穆之与刘裕相对而坐,各自跪坐在一个破草席上,二人的面前各自放着一张小几,上面空空如也,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妇,坐在刘穆之的身边。 她荆钗布裙,一头乌黑的秀发,柳眉凤目,容貌端庄,虽然这一身平民的打扮,但仍然难掩其风华,可不正是那刘穆之的妻子江倩文? 刘穆之干咳了一声,对着江倩文说道:“夫人,今天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江倩文幽幽地叹了口气:“妾身早就劝夫君不要去赴宴,就是怕出这样的事,我的那两个兄弟,都是尖酸刻薄的人,就连爹爹也难以管束。今天夫君受的委屈,妾身愿意一力承担,只要能让你心情好点,妾身做什么都可以。” 刘穆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我与夫人在一起,却是没有遗憾,你兄弟的事情,与你,还有岳父大人无关。再说了,也是因为我到现在一事无成,这才给你的兄弟看不起,也不全怪他们。” 江倩文凤目之中水波流转,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刘裕:“多谢刘大侠仗义相助,今天多亏了你在场,不然,不然妾身还不知道这事该如何收场呢?” 刘裕淡然一笑:“这本是我应该做的,我和穆之是自好,今天我不帮他出头,谁帮他出头?”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好了,夫人,今天我只想请寄奴好好地喝一杯,一来是为了答谢,二来嘛,也是为了饯行。” 江倩文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饯行?什么意思?刘大侠要远足?” 刘裕摇了摇头:“不,我是准备从军报国,建功立业去了。” 江倩文轻轻地“哦”了一声:“刘大侠不管家中的老母和幼弟了吗?” 刘裕笑道:“胡虏即将南下,大战一触即发,这正是男儿建功沙场,搏取功名的好机会。这几天我在赌场赢了不少钱,足够家人一时之用了,等打完了仗,我再回来便是。再说了,在军中应募,也是有军饷的。” 江倩文点了点头,看向了刘穆之:“刘大侠说的很好。夫君,你满腹才华,这建功立业之事,也不应该落于人后,妾身以为,你最好和刘大侠结伴投军!” 刘裕的心中一动,他没有料到,江倩文居然会主动叫刘穆之去投军,二人这一路上,还商量了很多江倩文不愿意刘穆之出来时的应对之策呢,没想到直接不用了。 刘穆之也有些意外,奇道:“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往我哪怕去建康和广陵城,你都是百般不愿,为何现在要我投军去?” 江倩文幽幽地叹了口气:“夫君想要建功立业,搏取功名的心思,妾身岂会不知?只是妾身一直以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身还没有给夫君怀上一男半女,不舍得让夫君远行。”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刘大侠说得对,这回的机会实在难得,谢将军建幕,广收英才,不同于平时的朝廷选士,只要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一定可以出人头地。而且,夫君今天受辱于妾身的两个兄弟,就是因为身无功名。妾身知道,夫君心高气傲,必然不会通过妾身去向娘家,向爹爹求官,所以,妾身又怎么能阻止夫君呢?”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夫人深明大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江倩文站了起来,对着刘穆之微微一笑:“夫君和刘大侠但且稍坐,妾身这就去取酒来。” 江倩文说着,向着刘裕微一欠身,点头行礼,然后就走出了屋 子,刘裕长叹一声:“胖子,有这样的老婆,这辈子不会有遗憾了。” 刘穆之 笑道:“那是,娶到她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我忘了家里没酒了,还要她去现沽,让寄奴你久等了,抱歉。”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今天这顿酒,我喝定了。来,胖子,咱们聊聊投军后的事情吧。” 半个时辰之后,刘穆之的眉头微皱:“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来?村头的李家酒肆来回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啊。” 刘裕也有些紧张:“天色已晚,要不我们出去看看吧。” 二人正要起身,却听到江倩文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妾身回来了。” 刘穆之和刘裕相视一眼,坐了下来,只见江倩文推门而入,右手里抱着一小坛酒,而左手则拎着几个荷叶包裹。 刘穆之奇道:“夫人,你去哪儿了?沽酒要这么久吗?” 江倩文的神色有些奇怪,摇了摇头:“除了沽酒外,还买了一些下酒菜,刘大侠和夫君相聚,共商大事,喝酒怎么可以没有小菜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几个荷叶包放在了小几之上,打开之后,一阵肉香扑鼻而来,只见一个包裹里放着猪头肉,另一个荷包里放着酱鸭,第三个荷包里装着风鸡,最后一个荷包里则是一包醉虾,随着酒坛被打开,肉香与酒香混在一起,让人食指大动。 对于刘穆之和刘裕这样的家庭来说,如此丰盛的晚餐,即使是逢年过节,也很难吃到的。 刘穆之吃惊地张大了嘴:“夫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好吃的?家里哪来的钱?” 刘裕也想问同样的问题,但他的目光落到了江倩文的身上,却突然发现,走时还是荆钗布裙的她,这会儿却是用了几方青帕包头,而青帕之下,却是见不到那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了。 刘裕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原来江倩文居然是剪了自己的一头秀发,卖与那些做女红的人家,换来的钱给自己和刘穆之沽酒和买来下酒菜。 刘穆之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他一下子抓住了江倩文的素手,眼中泪光闪闪:“夫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做?” 江倩文微微一笑:“只要能让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