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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奔(2 / 4)

公礼请入朝,在朝中政务上,尚算有些能力,但平日孤傲,不喜与朝中重臣往来过密。两人在政见上并不算投契,是以他与大夫熊简枋虽同朝为官,相识却并不相知。

而今东窗事发,细细推及其中因由,坐在马车里的雍禀额前蓦然生出一阵后怕的寒意,心底又同时生出一段侥幸。

他们的人马动作很快。

寒风呼啸,城中的百姓此时都在睡梦中。原本密集的马蹄声此时俱被道路上厚厚的积雪所吞没。

熊府门前,武卫森森,蓄势待发。元尉姬乙聂命一人前去叫门。

府内的门仆在熟睡中被惊醒,挣扎着起身开门。看着门外的森森武卫,门仆原本睁着的惺忪的眼睑,渐渐变成惊惶。“你……你们是要找我家大人?”

就在这时,元尉姬乙聂下了马,上前一步,拔出铜剑,对那门仆低声喝道:“正是要找你家大人!”话音未落,铜剑便已没入那门仆肋下,贯穿刺过,伤口所在,顿时血如泉涌。

一声闷哼,可怜那门仆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便丢了性命,死在门后。姬乙聂重重推开大门,一脚将那门仆的尸体踢至一旁。

姬乙聂一摆手,一百多名武卫便分作四队,一队包围熊府,三队入府拿人、控制前后院、搜寻证据、查抄府邸。

从点齐人马到包围熊府,雍禀的动作之凌厉迅速,令人不免咋舌。

武卫们破门而入,举着火把,拔出利剑,见人便斩杀于当场。

这是一场几乎沉默的杀戮。

压抑细碎的脚步声中参杂着家奴被斩杀时凄厉闷钝的惨叫声,箱柜翻倒的凌乱之声,布帛断裂、物器破碎之声。院子里的喧闹声几不可闻,所有的行动都是那么的低沉而又有条不紊。有人甚至尚未发出什么声响头颅便已被砍了下来,遭遇如同猪狗的屠宰。化不开的浓浓的血腥气,很快便在四周弥漫开来……

大夫熊简枋在榻上睡得并不安稳。多年的军旅生涯,令他对危险的逼近有着敏锐的直觉。静夜中前院隐约传来的一声门屋被踢开的声响,令他瞬间便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

立刻披衣起身下床,他取下墙上的佩剑,打开房门,便急急奔了出去。

屋外原本漆黑一片,茫茫大雪中,中院门前此时却已渐渐有了光亮。有人在前院点起了灯火。与此同时,各房家仆的呜咽的哭喊声,细碎的求饶声渐渐清晰了起来。

“父亲!究竟发生了何事?”就在这时,他的儿子熊伯文也从房内仓皇奔出,神色慌张。

熊简枋看着前院的方向,暗暗心惊,隐约猜出,定是自己的身份已然败露。时机危殆,他一把拉住熊伯文的手臂,他只顾得喊出这一句:“吾儿,快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狠狠地踢开了前院连接后院的漆门。手持铜剑的武卫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弓箭手和武士,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杀意森森;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们铜剑上殷红腥咸的血迹和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杀戾之气。

元尉姬乙聂和大夫雍禀在最后走了进来。

雍禀神色复杂,向熊简枋还算客气地一揖手:“今日要得罪了,熊大夫。”

随即,姬乙聂便大步上前,目露凶狠,向眼前父子二人举起手中密诏:“齐王有令!当朝大夫熊简枋一族,身受王恩,多蒙圣宠,却叛我大齐,寡义廉耻,背恩忘典,其心可诛!今查,熊姓一族本系楚国潜伏在我大齐多年的细作,屡番背主勾连外敌,泄我军政机密,贻误大齐国情军势,戕我朝肱骨之臣,伤我军忠义之师,用心险恶,罪衍昭昭,虽死不足以平王恨!今以叛国罪处,满门抄斩,入府捉拿,所有男丁当场诛杀,断不容情!”

姬乙聂扬起手臂,弓箭手们齐齐举弓,蓄势待发。

“放!”看着眼前神色悲凉的父子二人,姬乙聂无情地挥下了手臂——

“快将这些死人都抬走!”掩着鼻子,大夫雍禀蹙眉,斜靠在偏厅一处角落,围着炭炉取暖。

此时夜色酣浓,外面天寒地冻,他委实不愿在雪中多呆上哪怕是一刻。

如无意外,他的人应该已经找到了该见的人,露了该漏的风声,并有足够的时间功成身退。

武卫们翻箱倒柜,不肯放过任何通敌叛国的证据。他们也很快就找到了收获。如此迅若雷霆的动作,大夫熊简枋定然是未曾料及的。除了主犯人等,前院后院的所有死尸都被武士们一一清理,堆放在板车上,犹如小山。那些躯体在风雪中渐渐僵硬,有些死不瞑目,有些则张露着可怖的嘴喉,有些失了头颅手臂,断臂残肢胡乱地堆在一旁。粘稠的血液缓缓地流淌,渐渐结冰,将他们的肢体粘在一起。死者的伤口也被冰封,只留下些丑陋乌黑、血肉模糊的坑洞。或殷红或乌黑的血迹,拖拉的门厅内外的廊道上到处都是,其惨况实令人不忍视睹。

尽管雍禀已经处处计算的滴水不漏,但是,凡事总有意外。

就在他机心幽幽的时刻,门外元尉姬乙聂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愠怒。

他的身后,一名瘦弱的女子被兵士粗鲁地推了进来,扑倒在地。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满面泪痕,此时抬起头看着雍禀,凄惶地喊着:“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

姬乙聂这时正色对雍禀道:“雍大夫,熊简枋和他的儿子熊伯文虽然已经伏法,但是,大王旨意,除恶务尽。那熊简枋的夫人熊蔡氏和他的女儿芈芷姬此时都不在熊府。④这个女婢说,她知道她们的藏身之处。”

他,最终还是高估了姬乙聂。

雍禀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可不过一瞬,他的面上便化作惊怖之色,立时从席上起身,急急地道:“在哪?!”

姬乙聂此时可是又骇又惧。倘使关联人等哪怕是有一个逃脱了,天明早朝后,襄公问责起来,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元尉可以承担得起的!听闻他们这位在位的齐君,历来是性情喜怒无常、冷酷嗜杀,倘若自己办事不力,因此事未能顺意而触怒了他,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念及此,他的后背,愈发地寒凉起来,冷汗直冒。

“还不快让她带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姬乙聂不敢再多想,第一个冲出了房门,直奔熊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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