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的陈国丝竹班子的演出。
丝竹班子的演的第一出好戏,是《娥皇女英》。①
有关于帝舜娶了帝尧的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的爱情神话故事,在场的少年们都曾在儿时听过。但是观看如此情真意切,细腻动人的通俗演绎,他们还真是首次。
班子里的一众优伶们演一段,唱一段,真真是高潮迭起,精彩纷呈。②
优伶们,演的是忠、孝、仁、义、礼,唱的是欢喜、惊怒、仇恨、妒忌、愁思……
戏中情节与优伶们的精湛表演糅合在一起,每一次执手相望泪眼的凝眸,每一次欲说还休的转身挥袖……都深深地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苍梧之死那一段,扮演帝舜的男优演绎的悲壮而正气;泪洒青竹那一段,扮演娥皇和女英的两位女伶人,情意缠绵,泪痕与眉眼交相生艳,情景凄美迷离,仿佛带着众人来到了遍布青翠竹林的九嶷山……③
这一场爱的悲歌,简直如同烙进了沅君的心底一般;在那之后的很多年,她时常能回想起那种萦绕在心头,九曲回肠,凄迷缠绵的感觉。而这般滋味,也成了她懵懂年少时,对爱这个字眼,最美好的感触。
不仅是沅君,在这日之后的许多年,这个九转回肠、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也成为了这群少年们一起共度的所有韶华时光中,最鲜亮惊艳的一笔。
从帝舜死在九嶷山开始,沅君就一直在哭。以至于,这第一出好戏唱罢,她的眼泪就成为众人引以讥笑的对象。
“想不到,我们的沅君公子是这般,忒煞情多!”钱多多语出调笑。
众人哄笑。
沅君被抢白,面上尴尬;匆忙正色擦掉眼泪,狠狠地瞪回去才算。
钱多多挥手叫来丝竹班子的管事:“演的不错!今儿个重重有赏!只不过,这些古时候的典故都已经是老掉牙的了,有没有什么新编的故事给我们瞧瞧的!”
那管事一早看出席上的少年们来路不小,本就安排的十分卖力;听到有重赏,更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有!列位贵人,班子里有最新编排的《小白入齐》、《曹刿长勺谏战》等戏目,都是时下里坊间最受欢迎、最新的戏目。不知列位贵人可愿一试?”
“你说的小白,可是当今齐国君主齐桓公吕小白?那曹刿,可是不久前长勺之战向鲁庄公谏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后来成功退了齐国大军的鲁国大夫曹刿?”大公鸡渠文瞬间来了兴致。
“贵人好学识,您说的正是!”管事只觉简直是遇上了伯乐。
“哎呀呀!好极了!你只管捡那描摹时事的戏目演来给我们看!”宁蒙听了也拍掌叫好。
众人一听是对时事的演绎,顿时都兴奋异常。平日子都是从自己的父辈那里听到的各国的政闻要事,再无别的渠道。如今可以看到现成的通俗演绎,恨不能一次穷尽这个班子的所有戏目。
于是班子再度开锣。接下来,又演了一出齐国公子小白当年与自己的哥哥公子纠为夺王位,争相返齐的戏目。
这当中的曲折,在场的几人,都是听说过的。当年公子无知作乱杀了齐襄公,后又被齐国大夫雍禀设计诛杀。身在鲁国的公子纠和身在莒国的公子小白收到消息,都欲返回齐国继位。公子纠命人在半路上伏击公子小白。暗箭伏击,杀手以为已成功地将公子小白射死,却不想,那翎箭只是射中了公子小白的带钩,公子小白只是佯装倒地诈死。收到小白已死的消息,公子纠十分高兴,便放慢了返齐的速度。不想公子小白借机日夜兼程,先行一步入齐,登上大位。
在低沉紧促的钟鼓声里,在萧瑟诡秘的笙笛中,一场又一场精彩的争权好戏浓墨重染地呈现在一众少年的眼前。杀手们激烈的打斗,小白入齐路上的种种曲折,都被渲染的恰到好处,看得众人只觉得,这个陈国的丝竹班子,简直是绝了!
两场看下来,七个人如同上了瘾着了魔,看了还想再看,完全没有注意到,夜色已然悄悄降临。
到了第三场曹刿论战,众人正兴致勃勃等着开锣时,却不想,门外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有人喝退了门口跑堂的劝阻,强行打开了他们所在厢房的门。
房门外,站着一群人。他们个个都衣着艳丽,宽袍大袖,头上或绾着明珠,或绾着簪花。宽袍大袖,倒还常见,只是他们的衣袖,前襟上,都用各色的墨涂画上了一些别致的文字和图案,与衣服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反衬,显得格外地标新立异、独树一格。
屋内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门口这群人的衣着给吸引了过去,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做出了反应。
门口的那群人,首当其冲就是那位他们已久违了的公子真。
公子真挥挥衣袖,面上满是肆意。他走了进来的同时还吆喝了一声:“哟嗬!我倒是谁!原来是你们!”
目光扫到屋内一角,公子真十分愤怒。他大踏步走近屋内的筵席旁,用扇子指着那丝竹班子的管事,面露怒容:“好你个小老儿!我说你的班子怎么三催四请都不见个踪影儿,感情好是来这里攀高枝儿来了!亏我前番那般抬举你,你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
说完,他就一脚将那管事狠狠踹倒在地。管事捂着肚子,强忍剧痛,满目惊惶。
沅君一行当时就怒了。
卫子楚从席上起身,亲手扶起那摔倒在地的老人,对那公子真道:“公子真,你不要欺人太甚!”
公子真看向卫子楚,一脸的凶神恶煞:“怎么着,卫子楚,想动手本公子奉陪!”
他这一声吆嗬,原本跟着他的一众狐朋狗友顿时都涌了过来,屋内席前,顿时乌压压的围成一片。
沅君此时才算是可以就近细看眼前的这些人,这一看不打紧,她险些笑了出来。
方才远远地望着,只觉这群人衣着特点分明,格调卓尔不俗。可是凑近一看,这群人的脸上都涂着厚厚的铅粉,就连公子真都是如此,脸色煞白,愈发显得嘴唇殷红,横眉乌黑如烧碳。那衣服到虽是十分前卫别致,但穿在这群人的身上,反而觉得有些扎眼,玷污了那些服饰的文墨气息。
沅君的鼻尖有些痒痒,她揉了又揉。眼前这群人的身上,传来一股很重的水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