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邑令,也是在为国做事?”
云姬点头:正是。一个国家,不论强盛还是贫弱,除了要捍卫疆土,还要守护这片疆土上的人。只有土地,没有人的国,又或者只有人却失了土地的国,都是不成国的。一个国家既需要将士守卫疆土,同时也需要官吏来代行律法、广施恩德,维护百姓的安居乐业。你既来到这淮邑,可曾想明白,这淮邑有八千余户百姓等着你去看顾?
沅君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云姨,我未曾想到这一层。可听您这般说,我怎么觉得这个邑令是份苦差事呢。”
云姬再次回应:世上无易事。守卫疆土的将士们,又何曾容易?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丢了性命,那是常有的事。相较而言,你在这淮邑,不必饱受风吹雨淋日晒之苦,已是轻松了。你的王叔既然派你来到这淮邑,你就耐心些,做个尽职尽责的好官吧。
沅君点点头。“云姨,你虽然不能说话,却又总是能把事情讲得那么明白。”
沅君又将自己日间的困惑告诉云姬,云姬笑着看着沅君:也许,你该好好思考,如何才能做个称职的邑令了。
第二日一早,沅君早早让刘能传话,自己用过早膳就来到了前衙。
沅君先是对着衙内的人事案牍,让一众衙内公务人员列仗点卯,一一熟识其职责、分工。又让主簿吴胜和县尉胡礼用将往年的案例,府库的运作情况都搬来。仅仅这些,大堂上就抬来七八箱木牍,沅君见了,惊愕万分。
吴胜看着沅君的反映,心内窃笑,却故意上前问道:“殿下,您方才说,还想见见①典吏和②教喻,熟悉本地律法,可还要传唤他们?”
沅君看着那一箱箱的木牍,咬牙恨道:“传。”
不一会儿,典厉和教喻也到了。二人分别向沅君汇报过去几年中的要务。
各类文书如何分类、存放、收取、发放、保管,听得沅君一个头两个大。光是当地的律法文书,都有好几箱。
淮邑每年主要的文庙祭祀,各种民间的训导,更是让沅君头疼。
时间转眼就接近午时。沅君忽然想起那孟获的事情来,就追问县尉胡礼用:“城中可曾收到抓捕宋国叛将孟获的文书?”
胡礼用先是一惊,随后道:“确有收到,猛获的海捕文书已经送达城防。”
沅君想了想道:“仅仅交给城防不够。你去将那文书在城中各处也贴了,也尽快拿一份给我看。”
胡礼用称诺。沅君命人将重要的案宗运到后院,准备仔细研读,又交代吴胜:不论前衙有任何重要事情,都要到内院向她汇报。
沅君回到后园,午膳后坐在书房里,看着那如山的卷牍,十分头痛。云姬为她捧来了茶水。沅君向云姬叫苦:“云姨,这么多的卷牍,我要几时才能看完!王叔一定是不疼我了,才把我丢到这么个鬼地方来!”
云姬宽慰她道:自古以来,国君派王室子弟到地方执任官员事务,那是常有的事。你能到这淮邑,恰恰是你的王叔对你的信任。
沅君继续哀嚎到:“这些卷牍,单单律法、案宗就累如小山。我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云姬看了看那些卷牍:你才刚就任,许多事务并不熟悉,不如还是先从最基本的学起吧。先熟悉本朝律法,这样以后才能依律为百姓解决纠纷。欲行千里路,还得从脚下做起。
沅君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只得受教点头,可只看了不到两行律法的卷牍,她就进入了躁狂状态:“这是什么字?……这又是什么字?……为什么本朝律法里面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字……”
云姬看着她如此惨痛的模样,忍俊不禁:这下明白为何你的王叔昔日为何会在课业上对你们那般严格了吧?学业不精,就是做了官,斗大的字也不能识!
沅君几欲泪流。
对着那些律法,沅君委实头疼。最终还是叫来了典厉和教喻,安排这二人此后轮流每天为自己讲解一二个时辰。遇到疑难的,沅君做好批注。
就这样一边学着刑律,每日里吴胜时不时又拿来各种文书请她用印。大到各种公文,小到公门里到了日子给差吏们发放米粮官晌,沅君只觉每日里从早到晚,两眼发涨脑袋嗡嗡,累得只要一沾床榻,就能立刻睡着。
她倒是见到了猛获的海捕文书,那猛获是个虬髯壮汉,神容狠厉。她也见到了淮邑府库的账簿,然而她却发现,她根本看不懂账簿上写的是什么。
听那吴胜说,县尉可在邑令不在的时候,代行邑令职来断案。沅君边随堂听胡礼用审了两场案子,却发现,审案要了解案情,还需各种推断,必要时还要行刑,结案时量刑的轻重,罪名的拟定,处处都是学问。及此,她就更不敢轻易地碰审案这样的事务了。
云姬在一旁服侍着,看着她如此辛苦,也十分心疼。心中不免慨叹,同为王世子弟,沅君在这般年纪,委实承受了许多。只是,宣姜夫人她一日心结不除,沅君便一日不能离开这小小的淮邑。惠公虽然有心袒护沅君,淮邑于沅君,无异于变相的放逐……
就这样,学习刑律、熟读案宗,沅君足足在园里窝了一个月,终于困得受不了了。把案牍往案上一拍——去邢邑,找卫将军去。
金丘大营。
沅君和子楚在校场里比着箭法。
“沅君,你的箭法又退步了。”子楚哂道。
“怎么,要不要给你的腿上再来那么一下”沅君促狭地调转自己射箭的方向。
子楚大惊失色,立刻护住双腿:“自从来到淮邑,你怎的跟那吕沐一样,脸皮愈发厚了!”
沅君一怔。这个名字,她已很久没有听人提起了。
想起他那日自己离开朝歌时特地送来的竹根。自从住进了邑令府,她命人把那些竹根种在院子里就没再问过。
不知道那个人他此时在齐国可安好……
子楚见她若有所思,正待上前去问,此时不远处却有人唤他的名字。
原来是一个同帐的兵士,为他捎来了一封信件。接过信件,谢过那兵士,子楚便瞅着手中的一节竹筒大讶:
“往日母亲的信通常都是到父亲那里,谁又会给我寄信?”
沅君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