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工作,最近比较忙。”
江宴之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几个字一样,看了又看,非要从里面读出些不一样的含义来。
想给她打电话,又怕吓到她。
她说最近忙,那还是不要打扰了,过几天,过几天再见面也可以的。
“好,你注意身体,晚安。”
几个字打了删,删了打,反复斟酌后才发出。
不过是给她的几句回复,竟然比自己开会时发言还要紧张。
不管回复有多晚,只要梁辞还肯理他,就够了。
回到家,他看了看偌大又空荡的房子,幻想着梁辞也在里面,或许是在书房看书,或许是在沙发上看节目…
不对,她可能并不喜欢看节目。
而且,这座别墅距离梁辞公司太远,她上班不方便,还是换一套算了。
又摇了摇头,这样的梦境,对他算不算难以实现?
梁辞的工作日复一日,接案子,写诉状,跑法院,回忆带来的疼痛在忙碌中,好像真的渐渐再被遗忘。
老家的房子该如何处置,她拖了又拖,甚至连上次,都迟迟不敢踏进去,害怕像是一道闸门,将记忆中的痛楚又带了出来。
她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自己了。
或许,从更早的时候,她就只有了自己。
江宴之和自己,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怪自己太自私,在那个无比脆弱又濒临绝望的时候,急切地想要抓住一根稻草。
梁辞懊悔,不应该拨通那个电话,不应该想要他过来看看自己,更不应该给江宴之希望。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冲动。
罢了,时间会治愈一切,他会遇到更好的,他也值得更好的,而不是自己。
梁辞狠下心,不再回复同江宴之有关的任何消息,就这样下去,等到适当的时候,再找机会亲自向他道歉。
这边的人经历了内心无数次反复挣扎,被提起的那个人却毫不知情,自以为,曾经少年的梦,已经近在眼前。
深秋的树叶漱漱落地,转眼又是一年冬季,希仁律所出了个大新闻。
沈致同又回来了,当上了合伙人。
他走得时候高调,回来的时候更是如此。
梁辞从法院回到公司,本应该是正常上班时间,工位上却没了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目光或直或偏,都盯着叶总的办公室。
往常透明的玻璃,也被百叶窗帘遮盖住,神神秘秘。纵然完全不知情,也被断断续续又刻意调低的惊叹声剧透个干净。
“你说,他上次突然就离职,是不是就是因为没谈拢啊?”
“那肯定,肯定就是合伙人没同意,所以一气之下就走了。”
“现在也是风光归来了吧,当合伙人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我听说啊,是因为走了以后,很多大客户快留不住了,叶总才又把他请了回来,说是找了他好几次呢,前几次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叶总的。”
梁辞专心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没有说话,回忆起沈致同告知自己要离职的消息,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又并没有出乎自己意料。
滴的一声提示音,微信来了消息。
沈致同:“回来了?”
梁辞会心一笑,拿起手机回复:“欢迎回来。”
近三年的师徒关系,从自己刚刚入行,跟着沈致同到处谈案子,再到现在能够独当一面,她的进步是连沈致同都不得不赞叹的快。
没有人看到,她付出了比别人多了不知多少倍的努力,还没毕业就已经通过了司法考试,梁辞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窸窸窣窣一阵讨论,叶总和沈致同终于走出了那间办公室,笑容和煦。
吃瓜群众们个个陆续归位,叶总走到正中间,拍了拍手,音量比平时高了几分:“欢迎沈总回归,晚上融笙酒店中餐厅,我买单!”
被提起的沈致同在众人欢呼声中,只点头示意。
气氛开始回归正常的安静,沈致同走到梁辞身后,见她仍然专心,对一切事情的发生都保持平静。
“晚上来吗?”
梁辞不喜欢热闹,聚餐,应酬很少会去,他知道。
被问到的人转过头,好像只有在沈致同面前,工作状态时候的笑容便会带上一些天真。
“好,恭喜师傅。”
场面很平常,也很不平常,前段时间才被造谣的两位当事人,竟然毫不避嫌。
别有用心的人已经开始在微信小群里讨论起来,可梁辞并不在意。
这世上,要毁掉一个女生的清誉,最快的捷径莫过于造谣。
她行得端坐得正,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毫不畏惧。
融笙酒店二楼 中餐厅
安城深秋的夜晚,酒店外面寒风凛冽,带着冷意,中餐厅的包房内,温暖恣意,在场的男士脸都带了些红,不知是暖气开得太足,还是酒精熏陶的随意。
梁辞被安排在几位合伙人在的同一桌,除她以外,还有另一位女性。
名字叫程静,知识产权项目的,虽名字里带个静字,却活跃善言,平日里与人都能说上两句,左右逢迎。
相比之下,梁辞就显得过于安静。
她有自己的特性,虽不擅交际,但做事专业、仔细,也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在律所有一席之地。
循例敬过在场的前辈之后,她便一个人坐在那里,时不时拿起筷子,夹一块青菜放在碗里。
这样的场合,她从来都没什么胃口。
沈致同从另外包房一路喝过来,酒意正盛,他酒量一向好,行内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千杯不醉。
回到所在包房,他又挨个同合伙人喝酒,好似之前的离职从未发生一般。
这城市里的灯,从来都照不到灰暗处,人人在外,都戴上了面具,只不过厚重程度不同而已。
有合伙人心知肚明她和沈致同的关系,主动挑起话题。
“小梁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