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白光如利刃,刺得李湘晚双目酸疼。
她下意识捂着眼睛。
“大人怎么睡在地上?快起来,小心风寒。”春鸢上前扶人,一个劲抱怨,“我让夏阳给大人送了大氅,大人怎么不披上?”
李湘晚抬起一根手指,给视线留出一条缝,屋子还是老样子,屋梁横再顶上,朱漆光亮,看不到一丝裂痕。
撑起上半身看桌上,茶盏堆放整齐,茶壶开着盖子,冒出一缕热气。
她直着眼睛问:“春鸢,刚才地动,我莫不是已经死了?”
“大人又在说胡话,微微晃几下,连只蚂蚁都没受伤,人怎能有事?”春鸢摸了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洲北天气寒冷,下了几日大雪,今日放晴,大人应当出去走走。”
这里是洲北?李湘晚推开春鸢,伸长脖子看向屋外,外头的景致都变了,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不见一点儿绿。
似是想起了什么,她跌跌撞撞跑向院内,花坛内没有覆雪,八朵寒兰迎雪傲立。
李湘晚嗤笑,这些小东西,甩不掉的。
看着这些寒兰,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了上来,到达洲北那日,天降大雪,围攻衙门的百姓散去,他们得以顺利进入留守府。
“赵留守递了名帖,大人要见他吗?”春鸢对着手掌哈气,“前几日大人都睡着,我便回绝了他。”
李湘晚点头:“让他进来吧。”
从尚书府回来后,她没有出过屋,人却莫名其妙到了此处,时间也过了半月。
那又如何呢?她不能表现出诧异,免得被人说脑子有问题。
赵留守踩着碎雪而来,身上带着寒气,颇为恭敬地行了一礼,满嘴官场客套话。
李湘晚木然应着,她知道此人,洲北留守赵传文,十年前选拔入仕,起初几年颇受上苍眷顾,一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一方留守。
绞尽脑汁夸赞了一番,对方满脸不甘之色。
“下官惭愧,早年耗光了气运,这些年一直原地打转,再没抽到过上签。”
李湘晚默然,又是一个受害者。
说了半晌闲话,赵传文就是不提及民变,支吾其词道:“下官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求大人。”
这种语气,准没好事。李湘晚刚想拒绝,就听他说道:“老郭想见大人,傍晚在城西土地庙。”
想见不来这里,偏要去什么土地庙,老郭又是什么人?
李湘晚满腹疑惑,不肯答应,直觉告诉她,洲北表面上安定,其实是个是非之地。
赵传文似乎猜到了她的顾虑,忙不迭解释:“老郭是那些百姓的头领,听闻大人前来,有事想和大人说。”
那还是有必要见一面的。
这里是官府,那人身份特殊,不便来此,李湘晚很快说服了自己,点头应下此事。
回到屋内,她看着屋梁出神,两次离奇遭遇都因磕了头,如果再磕一次,是否能回到大虞皇宫?
她摸着额头,用指尖敲了两下。
屋梁太高,够不到,床头桌角可以一试。
万一不成,反而真磕傻了,这该如何是好?
纠结了一番,李湘晚退后几步,退到离桌子七尺开外,闷着头就要冲上去。
“大人喝点姜汤......”春鸢端着托盘,侧身将门撞开,被眼前所见惊住,“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寻短见?想逃?
什么都不能说。
李湘晚扭动腰部,练起不太熟悉的八段锦,抬腿时没站稳,歪倒在地上。
她尴尬地笑着起身,说:“一种功夫,强身健体的。”
春鸢来了兴致,把托盘搁桌上,凑过去说:“大人以前从不练这些,如今这是怎么了?”
李湘晚无言以对,非要问怎么了,只能说她就不是他们口中的大人,她一本正经道:“自从经历了那些事,我明白了一件事,只有自己强大,才不会受人欺负。”
春鸢似懂非懂地点头,叮嘱她把姜汤喝下。
目送人离去,李湘晚的勇气也跟着离去,桌子又冷又硬,磕不得。
傍晚出门时,府内杂役正扫雪,扫帚扬起,不偏不倚打在李湘晚身上,月白长袍沾了好些水渍。
“大人饶命,小的该死。”
杂役扔了扫帚跪地,磕头如捣蒜。
无心之失,李湘晚不欲责罚,好言安抚后,便让杂役下去。
杂役低头疾走,嘴里小声嘟哝:“真倒霉,头一日扫雪就扫了大人。”
李湘晚看着长袍上的水渍,眼皮跳了两下,不禁跟着念了句:“真倒霉。”
“要不大人别去了,不吉利。”春鸢边帮她擦着水渍边说,“哪有刚出门就被扫的。”
出尔反尔有失信义,李湘晚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春鸢回道:“入了虎穴,便要葬身虎口。”
李湘晚看了看春鸢的丹唇,真想拿针缝上。
闹归闹,她还是如约到达土地庙。
脚步声惊起了老寒鸦,绕着枯木枝头盘旋,鸣叫声在庙上头回响。
老郭还没来,李湘晚进庙里等待。
土地泥像缺了胳膊,泥像前的香炉里布满死掉的虫蚁,供台上有半颗果子,不知放了多久,早已发霉变黑。
蒲团上落满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李湘晚朝泥像拜了拜,笑道:“缥缈洲人人敬天信神,你怎就被人遗忘了?”
等了许久,老郭还是没来,这里又破又暗,什么也看不清。
李湘晚点了火折子,照着四周查看,泥像后面有一条灰痕,像是拖拽后留下的,长痕一直通到土地庙后面。
土地庙没有后墙,外面是一片小树林,此情此景,李湘晚脑海中浮现出各种现场,不由得想到几个字:藏尸好去处。
顺着痕迹来到一棵小树前,她俯下身查看,泥土颜色偏深,表面凸起,明显被人松动过。
如果从里面挖出东西,没必要再将土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