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
不怪胡亥的反应如此之大,因为这句话完全是陆昭给胡亥下套。通过回溯扶苏这具身子残留的记忆,陆昭终于弄明白秦王室的大致情况。
读《史记》时,陆昭也曾好奇过,秦始皇嬴政有二十几个公子,却没有一个能成事的,任由年龄较小的胡亥即位对宗室进行屠戮,几十个公子公主居然毫无还手之力,犹如待宰的猪羊。
除了扶苏和胡亥外,嬴政对待诸公子完全就是放养的态度,公子里只有扶苏一人能参加朝议,其余的只是没有实权的,富贵闲人罢了。
因为秦始皇一开始就不打算封地给诸公子,公子们里手里权力越大,越容易发生兄弟阋墙的祸事,嬴政王弟长安君成蛟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嬴政的态度摆在明面上,因而其他公子都不敢与朝臣有过多的接触,生怕被嬴政猜忌他们别有二心。
陆昭不依不饶道:“父皇只让赵高教导十八弟《秦律》,怎么还给十八弟开了小灶,讲了些别的东西?”
“王兄,你误会了,赵高他......”胡亥站起来,试图解释。
陆昭一脸微笑地看着胡亥表演,胡亥显然还没学会什么叫做表演,越解释越体现了什么叫欲盖弥彰,不打自招。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陆昭抬眼一扫,起身行礼:“父皇。”
胡亥跟着转身,立马露出了微笑,朝嬴政奔了过去:“父皇您怎么来了。”
嬴政并不理会胡亥,他的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来回打量,胡亥连忙解释起来:“我听说王兄受伤了,所以特地前来看望。”
“看望。”嬴政扫了一眼扶苏身前的食案,“既然是看望,怎么不叮嘱扶苏把药给喝了。”
“药——”胡亥这才注意到,扶苏面前的食案上居然还摆着一碗汤药,小声嘀咕道,“我说殿内怎么一股怪味儿。”
见嬴政脸色眯起了眼睛,胡亥殷勤起来:“王兄,胡亥伺候你喝药。”
“退下。”嬴政言简意赅,“朕和扶苏事要谈。”
“父皇......”胡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药碗放下,告退转身离开了寝殿。
殿内仅剩父子二人,陆昭犹豫着坐到了嬴政的对面。
当发觉嬴政的眼神点到了药碗上,陆昭迅速端着碗,不带半分犹豫一口干完。已经凉透的汤药味道更加恐怖,苦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大脑,显得脑袋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疼。
“扶苏,你在怪朕。”
陆昭头摇得像大摆钟:“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为何一直低着头。”
陆昭缓缓抬头,这回他终于看到了嬴政的长相,长眉深目仪表堂堂,但在皮相之下,更多的都是让人难以平视的上位者气势。若是形容的话,好比在泰山脚下仰望巍峨群山,第一眼就会被其扑面而来的不凡气势所压倒。
一想到他对面的男子,就是开创华夏大一统的秦始皇嬴政,陆昭的脑袋就开始发晕。
“朕倒是小看你了,昨日你是想死谏?”
“儿臣不敢,”陆昭立马认怂,“儿臣只是心生愧疚。”
“为何愧疚?”
“方士辜负父皇的信任不说,居然还敢诋毁父皇,而坊间的诸生居然不分青红皂白,趁机妄议朝政。扶苏只顾为诵读孔子的诸生求情,却忘了父皇受到的诋毁,扶苏身为人子深感愧疚,寝食难安。”
嬴政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扶苏,弄得陆昭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照这样说来,你是知错了。”
扶苏错了吗?错了。他偏偏在始皇帝气头上劝谏,而且劝谏的方式也有待商榷。或许在嬴政听来,似乎是一种要挟。
扶苏完全错了吗?没有。扶苏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秦朝的稳定考虑。事实上,秦始皇坑杀儒生这么多人,并没有实现政治目的,反而给摇摇欲坠的秦王朝树立了更多的政治敌人。
当着始皇帝的面,陆昭说出了他的看法:“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但一味堵塞解决不了任务问题,还需引导黔首才是。”
嬴政若有所思道:“你的话听着是有几分道理。”
“父皇,我能不去上郡吗?”见嬴政面色转霁,陆昭战战兢兢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实在不想去上郡。
嬴政不置可否,而是道:“三日后,四百四十六名诸生将在咸阳城外坑杀,你负责此事,将功折罪。”
陆昭沉默了,干张着嘴巴,吐不出半个字。
“扶苏你想抗旨不遵?”见扶苏不说话,嬴政脸上的怒气肉眼可见地增长
在陆昭的认知里,皇帝应该是喜怒而不形于色,任由臣子们猜测,但真见过嬴政后才发现,对方丝毫不似这般。
始皇帝的表情很明显也很丰富,心情都写在脸上,大喜暂时没看见,大怒十分明显。
陆昭这时才明白一个道理,在这里在始皇帝嬴政面前,他没有任何反驳的权力。
所以陆昭只要长了眼睛,就不会说出第二个答案:“儿臣遵旨。”
见扶苏答应,嬴政将发散的怒气收回,有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扶苏你对‘良药苦口’四个字怎么看?”
陆昭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好一个‘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但若不是朕在,面前的‘良药’你恐怕都不会喝。”嬴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但朕却能随心所欲,不用看任何人脸色行事,因为朕才是皇帝。”
说完这句话后,嬴政拂袖离去。
见嬴政走远,陆昭回到寝殿将门一关,瘫坐在地上,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当秦始皇的儿子,真不是一件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