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舔血,生死未卜的日子。
无论魏家、宋家,包括顾沧恒在内,谁也没把这婚事当回事儿。
他想不通,也摸不透,魏浅禾怎么到这生死关头来,反而想起了那人。
总之,魏浅禾能出此言,绝不是随口一提这么简单,想必在她心中,已想了千万次这个未婚夫婿的下落,如此,便不得不激起顾沧恒的警惕心了。
唯今,只有派人赶紧去查宋青乔的近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退回去找魏浅禾,却看她乖巧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愣神,手上是接了满壶水的皮囊,脸上却依旧黑乎乎的,并未清洗。
他记得她最是她喜洁,受不了身上污秽,可如今为了自保,只能忍着。
原来他印象中的她也是会变的,她会变得他全然不熟悉了吗?
顾沧恒忍不住想问她,为何还会记得宋青乔这个人。
可他此时的身份立场,没资格问这句话。
魏浅禾听到动静,扭头看顾沧恒回来了。
她拎着水囊迎上去,小声道:“大人,我装好水了,我们回去吧。”
她没听他的话洗漱,即便再饿再渴,也没敢喝太多水。
因为路途上若是要行方便,也很是麻烦。
她不敢冒这个头再让衙役们抓着自己责骂,只能克制。
这位看似冷心冷情的官爷,约莫是撞见了方才场景,起了恻隐之心,可怜自己吧。
他自以为在大施善心,却根本是没切身体会过她们如今的困窘。
不过也不必苛责,他有此心,已实是难得。
二人俱是又沉默着走回了驿馆,一路无言。
夜间,魏浅禾仍是被指定睡在顾沧恒旁边。
今夜再睡,魏浅禾已没了先前的防备与拘谨,非常自然的躺下,很快便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进入了梦乡。
今天没有饿肚子,已经非常好了。
顾沧恒躺在她旁边,仍是久久不能入睡。
他心有不甘。
明明是她在受流放之刑,却为何反复受折磨的却好像是自己?
陪她走过脚下每一寸流放之路,陪她睡硬邦邦的泥土炕,到了夜里,她心安理得的睡觉,自己却不是跑上跑下的给她找吃的,就是辗转反侧的思虑她心中到底想着谁。
这样受着摧残,他还真是那个人人追捧的宗穆小王爷吗。
心内焦躁煎熬,正是气血沸腾翻涌之际,身旁模模糊糊传来不甚清晰的几声呜咽。
顾沧恒宁定心神,再次侧耳过去专注倾听。
果然,是魏浅禾发出的声音。
他悄悄爬起身,探过去看背对着自己的女郎。
她神情痛苦,双眉紧促,似是陷入了梦魇,整个人紧绷着身体,却又瑟瑟发抖。
灰扑扑的脸颊上肆意流着泪水,几道泪痕之下,露出其下本来白皙娇嫩的肌肤。
顾沧恒忍不住伸手拍拍她,以作劝慰,果然,呜咽声小了许多。
拍了一会儿,顾沧恒忽而又收回手去,气呼呼地躺下,赌气不想理她。
为何大冤种总是自己,对她好有什么用,没良心的小东西而已。
平常再逞强,终也是在魏家和自己的呵护下长大的娇娇女,这几日看着她忍受饥饿、疼痛,怎么可能不委屈。
但怪谁呢,本来不必受这个苦的,是她自己非要弃自己而去。
顾沧恒努力闭紧双眼,也背过身去,忽略耳边身后的小点动静。
半柱香后,终是有人不耐,一张大掌跨过两人之间天堑般的间距,落在嘤嘤哭泣的女郎身上。
轻轻拍打,轻柔的哄着女郎入睡。
魏浅禾终于能平静睡去,顾沧恒也在这样有节奏的拍打中,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第二日,顾沧恒是被一阵阵喧闹声吵醒的。
他骤然清醒,第一反应是去看自己的手臂落在什么位置。
幸好,没揽在魏浅禾身上……
坐起身,大家都奇奇怪怪地围堵在大堂里,顾沧恒皱眉,站起身走上前。
同样身穿衙役服的一张陌生面孔,半大的少年模样,修长身形,瘦瘦的,干净清爽,往那里一站,便好似穹庐壁月,莹莹生辉。
如果不是他怀里抱着魏浅禾,令顾沧恒万分刺眼。
或许他会觉得,如此养眼的少年郎,招入麾下做个暗卫真是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