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下意识后仰躲开她的手指。
加茂宪仁,或者说 ,再次换壳的羂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何等伟岸,又何等邪恶——在常人所不具备的视野中,粘黏的触手缠绕着自屋顶垂落,发光的眼球悬挂于半空中摇曳,窗帘浸染陈旧的血色,而在一切的正中,隐隐能望见由骸骨堆积而成的王座。
门框上的触须如海葵般扭动,在黏腻的水声中,一对猩红的眼球自门中探出。
加茂宪仁在种种视线下渗出冷汗。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一开始预想的不是这个情景!!!
一周前,名为虎杖香织的躯壳于天一教被摧毁。
作为一手缔造九相图惨案的极恶诅咒师,羂索曾直面过咒术界的追杀,也曾观测过诅咒之王的诞生,甚至就连被称为咒术顶点的六眼,也曾玉折于他的谋划之下。
他制造与经历过的死亡数不胜数,生与死早就失去了意义,一切都可为成就大业的代价。
但从没有,从没有哪一次的死亡如这般……
连反抗的情绪都无法升起。
仅仅是旁听祂的真名,便于转瞬间如蝼蚁湮灭。
沉睡于历史深处的伟大存在在那一刻向世界发出吐息,而羂索的野心也在死亡中达到顶峰。
这世上——果然存在着超越一切人类与诅咒的终极!
如果能拥有这样的力量……不,如果能窃取这样的力量,哪怕仅仅是一麟半爪,都足够他完成推动人类进化的大计!
能存活这么多年,羂索当然不会只给自己准备一份躯壳。
存放于虎杖香织颅骨中的大脑炸裂的瞬间,羂索迅速切断它与本体的联系,随即逃入密室深处。
三天后,在任务途中失踪月余的加茂宪仁回到本家。
虽然重新寻找躯壳废了点时间,但这趟获得的情报价值远远超出了更换躯体的麻烦。
唯一的问题是,要如何找到那个存在?
贸然前往绝不可行,大脑炸裂的痛苦短期内他还是不想体验第二次了,但纵览禁书,竟然无一能查到与祂相关的记载。
那场献祭闹得动静很大,羂索必须抓紧时间跑在整个咒术界之前。
而就在这个关头。
族人传来禀报,前段时间被抢走的咒具竟再次现世。
此时距离最后一批咒具被抢走不过半月。
大摇大摆闯进密库强抢咒具,摧毁他的据点,屠杀他的下属,且不过半月就敢拿出来在黑市上售卖——羂索本该为这堪称羞辱的行径怒不可遏,但一个绝妙的点子在此时进入他的脑海。
世上不存在无法被利用的人,世上不存在无法被窃取的力量。
在下属惊恐的注视中,加茂宪仁志得意满地笑了出来。
“让我们去见见这位贵客,”他说,“毕竟互帮互助是人类的美德之一。”
以一敌众的实力、搜寻密库的嗅觉、胆大妄为不计生死……同时还缺钱。
这不就是他的天选探路石?
直到那扇门打开的前一秒,加茂宪仁还沉浸在这完美的计划中。
他换下饰有家纹的羽织,选了普通人中饱受好评的伴手礼,准备以拜访邻居的借口敲开这扇门,接着在日常生活中逐渐接近对方,然后一举拿下!
同样的事他做过不知多少,这次也会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直到那扇门打开的前一秒。
他都是这么想的。
“你不是在碰瓷吧?”对面的少女微微皱眉,“再不说话揍你咯?走道里可没有监控。”
——到底谁才是反派角色啊!!!
连监控都确认过?!要不要这么熟练???
加茂宪仁本体并没有继承赤血操术,即使身为嫡子也不过勉强堆到二级术士的水平,在这种输出怪物面前没有一合之力。
而羂索——他只是个脑子啊!
哪有阴谋家亲身上场撸袖子干架的?
为了避免自己自信出击打出GG,加茂宪仁努力将注意力收回,露出柔弱的浅笑。
“不,实在不好意思,”他熟练运用话术,“只是从未得见姬君如此绮丽的面容,在下一时失态……”
直球派代表神代千奈:我平生最烦装(哔——)的人。
她不耐地啧了一声:“有话直说吧,你到底来做什么?”
还在摆柔弱美男Pose的加茂宪仁:……
居然完全不吃这套啊!因为是还没长大的缺根筋小孩吗?
那就只有换一种说法了。
加茂宪仁递出羊羹:“我是居住在你对面的邻居,今天刚搬过来,还请多多关照。”
日本确实有搬入新家后拜访邻居的礼仪,但神代千奈向来懒得加载社交DLC,而且……
她打量了两眼对方的额头,目光穿透躯壳直视藏匿其中的大脑。
谁想给这种东西送礼物啦!
不过对方的反应实在有趣。
刚刚应该是看到了吧?本体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呢。
在受到巨量伤害后,人类通常会产生一种名为PTSD的综合症。
上一次的死亡显然给这东西留下了巨大阴影,但就算是这样也要强打精神和她社交……有意思。
他一定有非常,非常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东西。
要稍微纵容一下吗?
片刻,决定给自己生活增添点趣味的神代千奈站直身体。
“不客气哦,”她说,微笑着将门打开了一些,“我也是今天刚搬来,要进来喝杯茶吗?”
加茂宪仁的视线凝固了片刻。
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像是下了什么伟大的决心,扶着纸箱行动优雅地站了起来。
“那就却之不恭了。”
脚下踩着的……是皮肤吗?
包裹着整块客厅的地毯上刻画着狂乱的刺青,踩下去时会发出微妙的嘎吱声。加茂宪仁谨慎避开四周探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