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那年,赴英留学出了新的限制,普通雅思的考试成绩已经不足以用于申请学校,UKVI横空出炉,这是一种比普通雅思价格更贵、通过率更低但其实没有更大不同的雅思考试,无非就是变着花样地在准留学生们身上圈钱。
再加上英国政界对中国留学生在英工作的限制,新的一年开始中国留学生将不再享有毕业后两年工作签证,低性价比的留学一时间劝退了许多人尤其是工薪家庭。
新闻一出,严检察官和季警官并没有打算放弃,只是有些担心女儿今后的人身安全,毕竟国际局势并不算稳定。季然的考虑却只在于钱,她家同样是工薪家庭爹妈拿着稳定的工资,特殊的岗位还不能搞投资,家境并不算富裕。父母二人为了孩子出国准备卖房子拿钱周转,她这边再打退堂鼓也是断不可能的了,不管有多难都只能硬着头皮上,到这种时候她突然想起来高中的校训“难学能学,难行能行”,读书的时候不懂,这时却是顿悟了。
面对一次考试报名费就要花掉两个月生活费的UKVI考试,季然没有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卢桑也是,他在习惯性地观望,想看看考试都做了哪些改变,难易程度到底如何,毕竟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多金的金柏伦成了试水的冤大头。他原本一门心思想去澳大利亚,却一直没有申请到心仪的学校,便打算双管齐下,一并申请英国的学校试一试。原本是考了一次普通雅思的,成绩5.5分,勉强能申请上几周的语言课,好巧不巧地竟赶上了这场改革,事已至此也只有再考一次了。
UKVI考试起初只在几个一线城市设置了考点,距离陵城最近的考点在南京。金柏伦考完回来之后表示毫无压力,再三确认考试内容与从前无异,按复习主备的来就行,季然这才颤颤巍巍地在官网点击了报名,毕竟金柏伦平日里也是个学渣,尤其在英语水平上还不及她。
考试时正值十二月初,南方刚刚有了冬意,T大学生会新一轮换届选举完毕,季然正式摆脱学生会的职务,只身前往南京参加考试。
对于南京这座城市,季然是有一些情结的。在她年纪尚小的时候,严检察官和季警官曾约上单位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一起,带上家里的小孩一行十几人驱车前往南京旅游。同行中有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带着小孩的家庭只有季然他们家生的是女儿,其余两个家庭一个是比她大两岁的哥哥,另一个是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因小孩子年纪差得不多,季然和其他两个小男孩平日里也有一些来往,自然而然很快就玩开了。
在中山陵爬台阶时,小身板的季然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腕上的玛瑙手镯摔碎了,她应声就哭了,倒不是因为摔的有多疼,就是心疼自己的宝贝手镯,毕竟严检察官一向不爱这些身外之物,难得送了一件给了自己她自然欢喜的不行。哥哥弟弟见她哭了,连忙拿好吃的好喝的来哄她,最后弟弟可爱地说道:“季然姐姐,你快别哭了,等以后咱俩结婚了,我给你买好多好多的首饰”。说罢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这个啼哭的小姐姐,向她伸出了手。四周听到此话的大人无不捧腹大笑,两家大人还差点当场定了娃娃亲。
季然没什么记性,对小时候的事情更是没有什么印象,但这件事一直被长辈们打趣取笑让她不得不记得。那只摔碎了的玛瑙手镯被粘好之后一直静静地躺在旧物收纳盒里,没有再见天日。
后来长大了,因为大人间的关系渐行渐远,季然和他们二人也没有再联系,只听说原本成绩名列前茅的哥哥因为父母离异成绩一落千丈,从小就会哄女生的弟弟反倒出乎意料地成了北大高材生。那对热恋的情侣也分手了。
季然关于南京的情结,跟初恋邓允寅也有关。高中时邓允寅曾说想去南京读大学,为此在高考后填志愿时她还曾想冒险搏一搏想申请南京的大学,最后无奈因为家庭原因放弃,不然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她走在D大里——UKVI在南京的考点,看着百年梧桐,想着从前种种,思绪万千,不由叹息:人的一生阿,总是被数不清的手摆弄。这艘“人生之旅”的船要开到何方,岂是单薄的自己可以全盘掌舵的。
叹息归叹息,眼眼瞧着南京的梧桐甚是喜人,据说南京的梧桐树多数都有些年头,民国时期宋美龄爱梧桐至深,她丈夫便让南京城种满了梧桐树。D大的梧桐枝繁叶茂,还真让人有种瞬间能让人穿越回民国的错觉。她想起来诗经里有一句“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凤择梧桐而栖息,想象起来都是绝美的画面。
卢桑就是在这时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她眼前的。
当天是口语考试的日子,卢桑一早就到了,他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一眼就看到穿着卡其色大衣,从校门口一路走来边走边抬头看梧桐的季然,心想这姑娘也是心大,马上就要口试了,其他人都在模拟对话或者背素材,她却不紧不慢地来了。他走下台阶,走到季然面前,迎上她错愕的眼神。
在这个时候遇上卢桑,季然确实感到吃惊。自上次上海一别之后,虽然两人都在学校,在课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因为忙碌备考,两人也没说过什么话。微信好友加了大半年,竟然还没有一句聊天记录。
眼前是校草的英俊脸庞,季然不禁想起那张他与外国女孩们的合照来,想起那句说看热闹的人多管闲事的留言,觉得有些好笑,她压制住内心的情绪,问道:“你也是今天口试吗?” 嘴上这么问,心里却算着雅思考试笔试时间是统一的,但口试时间却是随机的,两人能分到同一天参加口试确实算是小概率事件。
卢桑点了点头。
季然看着他行动不太方便的样子,还没等开口问,他有些刻意地收了收腿,但是无法掩盖疼痛感,眉头倏地紧皱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前天踢球赛时被对方球员踢了,估计得养一阵子了,原本我都不打算来考试了……”
这时教学楼的大门被打开了,门口站着的几个学生模样的助教通知大家可以进考场候考,见卢桑一直盯着这几级自己刚刚好不容易走下来的台阶,季然心里多了几分同情,嘴上来不及多问,只是把胳膊伸到他面前,说道:“诺,走吧,暂时给你当拐杖啦!”
卢桑也不推辞,自然而然地用手抓住季然的小臂,继续一瘸一拐地往考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