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倒是没有半分病弱的样子了,他急切道:“国师你但说无妨!”
张平腰弯得更低,他被逼问得没办法,一下子跪到地上,头重重地撞到地毯:“是需要龙血做药引啊!”
皇帝一下子僵住,前一刻还在咆哮追问的嘴巴此时滑稽地张着,然后闭上,复笑开,眼角堆出纵横交杂的皱纹:“这有何难?朕回头叫太子取些血便是,国师快些起来吧。”
张平不敢起,保持着叩首的动作,声音颤抖地补充道:“得是心头血啊陛下。”
寝殿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蓦地响起几声沉重的夹杂着痰响的抽气声,皇帝抓起案几上未喝完的汤药狠狠掷向地毯,瓷碗摔得四分五裂,汤药混着碎瓷片溅到张平雪白的道袍上,弄出些难堪的污渍,他没有躲避,眼睛看也不看。
“张平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气得满脸通红,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国师,指尖剧烈的颤抖着,“竟是打起了天家人的注意!”
张平不反驳也不求饶,不怕丢了命似的就那么跪着,听着。成福在旁边也被吓得猛地跪到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口。
皇帝又发了好一会儿火,一挥衣袖:“滚。”
张平起身告退,快退至门口时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倚靠在龙床上,苍老的脸在纱帘掩映下忽明忽暗,又有龙涎香烟雾环绕,愈发看不真切。他叫住人后并没马上说话,沉思良久,终于试探着开口:“长生药,真是只差这一味引子便能炼成?”
张平站在门口,一手拿拂尘一手背身后,门外是冬日少有的艳阳。
他背光而立,影子投射到屋内,扭曲拉长,闻言勾唇笑答:“是。”
“退下吧。”
张平出寝殿,侧脸被阳光映照着,嘴唇古怪地一边上扬一边下垂,脸上说不出是喜是忧的表情,在拐角处遇到才从太医院拿完方子的成喜公公,他脸冷下来。
成喜侧身让路,垂头垂手,周正地行礼:“见过国师。”
“这张平到底是个什么人物,那位就这么宠信他?”何非接过顾蔚泽看完的信件,放在烛火上引燃,等纸张燃尽的过程中他忍不住发问。
“不知,不过是个有心思的,入宫这么多年也没探出底细。”顾蔚泽盯着燃烧的信,顺着何非的话回答,“只知道是个道士,治过几次病,现在在替他炼什么延年益寿的丹药。”
“延年益寿的东西那不是太医院也会么?无外乎是些人参鹿茸的。”何非感到有些不解,兀自纳罕。
“侯爷,”何非拍拍手里的灰,“您说他和程姑娘比,哪位医术更强?”
顾蔚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窗外,檐下雪水成串滴落,水流击打在台阶上,悦耳灵动,“这还用问吗?”
何非恍然的点点头,眼里是揶揄的笑意:“在侯爷心中,程姑娘自是最好的。”
顾蔚泽脸上扬起轻松的笑容,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嘴角浅窝若隐若现,他纠正道:“不是在我心中。”
程思蕴在哪里都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