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拦住教训道:“黑豆,别吃它啊,那条胖鱼不是说了,要我们以后不准吃锦鲤,不然要我们好看。”
黑豆不服气地反驳,“那条胖鱼现在又不在这里,怕什么。”
原来芝麻和黑豆本是普通的两只流浪猫,是一只蓝眼猫的后代,但妈妈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窝小猫熬不过冬天,最后只有芝麻和黑豆活了下来。他们白天躲在草丛深处,晚上就跳出来春天捞小鱼吃,连着饱腹几天。那里是一座寺庙,白日里上香的游人如织,或求姻缘,或逐功名,更多的人长跪在佛殿前低头祷告,求一场泼天的富贵。
连日来相安无事,那鱼却并不简单,不知诸君是否记得,无祈第一次去地府时,得到她祝愿而将在人间享受富贵生活的那条锦鲤。
这事虽是阎君殿下金口玉言说下的,但是不太好办。崔珏拧着眉毛跟锦鲤解释,“投胎这件事呢,讲究一个功德圆满,你这功德簿上还差一大截。这样,我先安排你去当普通鲤鱼,会有人用硬币许愿,你帮他们实现一些微不足道的愿望攒功德,届时功德圆满可去富贵繁华之乡、当一遭富家公子。”锦鲤愉快同意,但他很快就笑不起来了。
“九次啊,那两只蠢猫连续吃了我九次啊!你们管不管,不管我就去找阎君殿下做主!”说到激动处,那锦鲤现出原形,在崔珏的判官桌上翻来滚去,打翻的墨砚喷出漆黑的口水均匀洒满崔珏满身。
这自然是不行的,判官大人的脸比那忘川河底还黑,本来交档案的陆之道见此情景只能临时接过烂摊子,把崔珏推去后堂盥洗,自己跟着锦鲤去人间走一遭。
那天孟婆难得上一天班,自己在那里舀汤,叶碧魄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鱼池在一个寺中,人们往来祈福,出现两个穿着清凉的少女并没有多么引人注目。在外人看来,这似乎是一对姐妹,那高些的似乎是姐姐,容颜清丽,矮半头的是妹妹娇俏可爱,提着一只竹篮蹦蹦跳跳去水池边要去水边放生。
姐姐走得慢,落在后面好几步,挥着丝帕唤道:“小妹,你等等我。”
等叶碧魄靠到鱼池边上,低声不解地问:“所以查察司判官大人,你干嘛穿成这样。”
陆之道已经将锦鲤扔到河里,弄清楚小猫情况,一听这话,驳道:“女人的衣服多好看,我在地府住了一百年才当判官的,每天只能穿一样的衣服,邻居是一只女鬼,她一天换三套不一样的衣服。看得我,羡慕得不得了。”
叶碧魄提前打商量,说待会儿抓住小猫了要带回去养。
陆之道本来不置可否,但突然想到什么,拦住他说:“不是说没有修炼过的带回地府会死吗?”
“是啊,但它们本来就会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不愿继续这么无情的话题,陆之道本想问叶碧魄先前养的几只小猫哪儿去了,此时也歇了心思。等到夜幕降临,两人扒开草丛,抓住两只罪魁祸首小猫。叶碧魄一看就喜欢上,拎着小猫耳朵抱在怀里。再细看两眼,不由笑出声来,这正是她养在身边几百年的黑豆和芝麻。
前些时日,两只小猫一时嘴馋偷喝了孟婆汤,碧魄就去找崔珏要了两个小猫投胎名额。估计是崔珏没细看,黑豆芝麻抽到的竟然不是享福的宠物猫一生,而是流浪猫的一生。
等叶碧魄抱着黑豆芝麻回到地府时,锦鲤已经开心的在水池里数硬币起来。刚回来就撞上往生池里一大批灵魂要投胎,崔珏和孟婆在一旁烹茶品茗。无祈从碧落殿出来,调侃说聚会不喊她。
崔珏连忙起身,恭敬道:“臣等恭请殿下视察,您请看这边有五个灵魂投胎。”
“第二个灵魂,怎么少一只左手。”无祈在地府看了好几日卷宗,熟悉地府各种业务,终于出来透气。
陆之道取出从人间带的芝麻球、山楂糕、冬瓜糖,给一人抓了一大把。孟婆喜欢吃糖,把一整袋冬瓜糖要过来,放在怀里啃。
崔珏瞪了一眼不务正业的两人,解释道:“往生池里,旧日的灵魂破碎,崭新的灵魂聚起。而他,是不完整的一个残次品。”众目睽睽之下,那两只黑猫扑上去,围着人转圈,左臂缺失处生出来新的完整的左臂。
在崔珏的管控下,投胎的队伍仍旧有序的行进。两只小猫跳回叶碧魄身边,继续舔她的裙摆。众人吃惊是,无祈抱过小猫细细端详,笑说:“这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吃了那条锦鲤,沾了它的福气,所以有这种特异能力。”正在这时,无祈似受重击,一下子滑落在地上,捧着心口咳出一大口鲜血来。
陆之道、孟婆离得近,忙靠过来扶她,齐喊道:“殿下。”
无祈脸色惨白,猛咳出好几口血来,才缓过些,神色凄然道:“他死了。”
众人问:“谁?”
“王权富贵,他死了。”
黑豆最后没吃那条小鱼,也不知道那忘川锦鲤究竟攒够功德没有,万一这条鱼还是它呢?它和芝麻一起回忆完那件事,互相舔够了毛,准备回去找主人,却在门口发现一封信。
封面画着一只妖艳的彼岸花,写着给叶碧魄小姐。
叶碧魄打开信一看,是余锦中学园艺师的聘书,盖着一方校长印,形状像一个小小的太阳,内里的图案是鲜红的彼岸花。
叶碧魄望向传来传来流水声的浴室,手里还握着方才杨一叹递过来的钥匙,转身上楼进了二楼的小卧室。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杨一叹的时候,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顶孟婆的班熬孟婆汤,一转头看往生桥上一个少年正投胎去。那少年剑眉星目,白发熠熠如星辰,他将将要投胎去了,注意到碧魄的目光,便露出一个和煦的笑,之后便投胎去了。
叶碧魄一时愣神,连舀汤的手都顿了一下。躺在旁边藤椅上闭目养神的孟婆摇着竹扇,悠悠开口,“别看了,这是个短命的,一生无妻无子,不到二十年就要回来再喝碗汤,真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