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安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宋禄。
他回到家,对着张丹厉声道:“你这个妹妹算是彻底被你二姨宠坏了,明明是自己的人际关系处理不好,难道还指望着单位帮她解决?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让报纸开天窗,威胁我把范明山开除,可她也不拍着胸脯想想,她哪儿来的那么大脸面?我这个副部不是专门用来给她解决问题的。”
张丹摸着肚子,娇娇的依偎在他身边:“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不关你的事,”宋禄松叹气,手覆在妻子的手上,随后十指交缠,“一边是二姨,一边是老姨,你夹在中间也是为难,下次他们再过来帮忙,你就让他们自己跟我说。”
张丹乖巧的颔首,半晌补充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不然,回头我找学安谈一谈,跟她说说你的苦衷。”
宋禄本就有这个打算,听到这话脸色缓下来:“你好好跟她说说。”
次日,张丹便找上了李学安。
她不像报社的那几位和宋禄一样好声好气,直接在办公室把李学安拽出去,冷着脸问:“你想闹到什么时候?”
“我闹?”李学安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觉得这件事是我在无理取闹吗?”
张丹不想跟她辩论,这人总有一大堆歪理,因此不耐地盯着她问:“所以你想达成什么目的?”
没等李学安回答,她又说:“辞掉范明山?人已经入职了,再让他走,老姨那边能愿意吗?别那么幼稚行不行?”
李学安眉眼不动:“我从始至终只是想好好写稿子,不想让别人随便改动我的东西而已。”
张丹看她嘴唇紧紧的抿着,成一条直线,俨然是不打算听劝,便低下声来,一副交心交底的模样:“学安,不是我和宋禄不想帮你,但是生活就是这样,不可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么闹下去,对你一点好处没有。一千字十块钱,你不想赚,大把人在后面虎视眈眈盯着。”
李学安嗤笑一声:“不要把报社说得像是在做善事一样,到外面一说,作者婵娟打算去别处开新的连载,有的是编辑争着抢着出高价。”
她的文可是盘活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报社,这年头,谁赚钱谁是大爷,自从她开始连载,编辑部那群人腰杆都硬了不少,不说别的,今年公孙敏年底的绩效奖得是去年的十倍不止!
张丹不知道李学安这番话的真实性,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沉吟半晌,开始打感情牌:“当初你一个新人想写小说,第一本书题材那么出格,报社顶住层层压力给过了,你一炮打响,他们也算对你有知遇之恩,没有用完了就跑的道理,那不成白眼狼了吗?”
李白眼狼听着这番话,心中怒火更胜。对于作者来说,作品不亚于他们的孩子,当初《红娘李大嫂》就是因为他们搞出来的这些破事,结局没能尽善尽美,如今她绝不会让第二本书又重蹈覆辙。
张丹看她低着头若有所思,以为她听进去了,便接着说道:“再者说,范明山这件事,你也不是没有责任。我听他说了,他想借点钱,你无缘无故拒了不说,还讽刺了他一番,难怪他心里有气。如今他结婚生子,你也有了归宿,事情过去这么久,那些恩恩怨怨早就该烟消云散了。亲戚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这么做不是故意耽误人家前程吗?”
说着说着,她猛地抬起头问:“你不会是还喜欢他吧?”
李学安冷哼一声,表情嫌恶,双手环胸以示拒绝。
张丹见她言行不像是装的,松一口气:“如今许志国回去读书,你和范明山都在这里上班,互相之间还能有个照应。左右他删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对话,你也别和他计较,以后我让报社那边送样稿的时候多检查几遍,争取不再出现这些问题。他一个大男人,又能气多久呢?过几天就好了,你且再忍几天。”
见李学安没什么反应,她又画了个大饼:“心胸开阔一点,不要总去计较这些蝇头小利,等你姐夫升上去了,你们两个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别说千字十块了,出版都有可能。”
李学安没被她的话打动,但也不想再跟她纠缠,打马虎眼道:“再说吧。”
当晚,宋禄回家,摘了围巾挂在衣架上,张丹已经凑过来,小脸扬着,一副得意的神情。
宋禄失笑,搓了搓手,搓热了才摸摸小妻子的脸问:“解决了?”
张丹瞟他一眼,觉得他在说废话:“我出马,能不解决吗?你就等着明天李学安服软吧。”
第二天上午宋禄去局里开了个会,等下午回办公室,正见到公孙敏手里拿了一堆文件从门口站着,他签完字后随口问:“李学安恢复连载了吗?”
公孙敏没有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而是回道:“部长,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这几天我们收到几份还不错的投稿,正好我们手里学安这本书的存稿也快用完了,是不是要……”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但宋禄听懂了,他有些讶异:“学安今天没有交稿?”
公孙敏摇头。
宋禄压着火问:“她在外面吗?把她叫进来。”
十二月份已经冷下来了,早晚能到零下,办公室最中间砌了个炉子,暖和,还能烧热水,但屋里的温度显然不支持脱外套,李学安穿一件乳白色毛线裙,外面套长款羊绒大衣,头发披散下来,这几天不需要更新,她吃得饱睡得足,皮肤散发着莹莹的光,像画报里走出来的摩登女郎。
一进门,她就感受到了压抑的氛围,宋禄耐着性子问她:“学安,我当着公孙主编的面最后问你一遍,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更新?”
李学安没有被吓到,抬眉与他对视,轻描淡写地说:“不好意思,主任,我这些天状态不太好,写不出来。”
宋禄的钢笔敲打在办公桌上,节奏规律,他表情严肃:“你准备闹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闹,”李学安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我也没有办法。”
“要是不想写就直说。”宋禄把钢笔“啪”的一下拍到桌子上,显然是气急了。
“哦,”李学安慢条斯理地回答,“那我不太想写了。”
宋禄哑了嗓子,和公孙敏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