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如何?”走了一阵,赵宝琮又指着一座宫殿问安涟,“这是后宫最西的景仁宫,最为清静。”
“就这间吧。”安涟抬头一看,便应道。
“好,朕这便命人清扫。”赵宝琮向身后的宫婢宦官吩咐一声,一众宫人便忙碌起来,“此处杂乱,你且随朕来乾元殿坐一阵,待景仁宫收拾出来,朕便命人送你回来。”
两人走了一阵也乏了,赵宝琮命宫人抬来轿子,与安涟同乘回乾元殿。她与安涟平心静气地交谈,今天还是第一次,往日安涟对她横眉冷对,使得她对安涟总有几分敬而远之,然而今日深入聊了一番,她竟发现安涟言辞精辟犀利,对朝局又看得通透,原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这后宫,将来或许是个智囊营呢。
轿子将将要走到乾元殿的时候,一个宫婢慌慌张张迎了上来。赵宝琮正与安涟聊得投机,见这宫婢这幅样子,心中奇怪,“宫中岂敢失仪?天塌了吗?”
宫婢低头讷讷道,“回禀陛下,摄政王已在殿中等候多时了。”
“顾辞?”赵宝琮更加奇怪,“他好端端地,入宫做什么?”
顾辞本就有摄政大权,又得先帝特许,能在宫中自由行走。但乾元殿是赵宝琮的寝宫,未经她允许便进了乾元殿,顾辞此举,着实有些逾矩。
正说着,顾辞已从殿内走了出来,一望,正看见赵宝琮与安涟同乘一轿。他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口,目光有些玩味,又有些冷漠。
赵宝琮只觉得背后发凉,她小声问那宫婢,“摄政王几时来的?”
“王爷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宫婢不敢抬头。
好家伙,一个时辰,那顾辞此时多半在暴怒边缘了。顾辞此人,喜怒不形于色,唯独最烦等待,一等便要翻脸。他在府上若有事召集群臣,时间定在五更,客人三更便会等在议事厅,若敢迟到半刻,顾辞便会来一句,既不能按时到,那就不必到了。
“良夕,”赵宝琮低声唤道,“把安涟送回景仁宫,快,就用这轿子。”
当务之急还是让安涟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以安涟的脾气和顾辞的火气,一旦对上……她多半就里外不是人了。
“陛下英明,臣亦有此意。”安涟面色不慌,话却凉薄,“劳烦祝女官了,尽快。”
赵宝琮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她慢慢回头,“安涟,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摄政王的雷区臣早有耳闻,陛下保重。”安涟直接推了她一把,“等如此之久想必是有要紧政事,陛下莫要耽搁。”
赵宝琮这就样被撵了下去,她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很快消失在了宫道上的轿辇,心情很是复杂。
安涟……敢不敢对她有一星半点的敬畏啊!
她鼓足勇气,回头。
本来她还想慢慢走回勤政殿,结果一回头,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她身后,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她抬头,只看到了顾辞轮廓分明的下颌线,还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她悄悄退了半步,正色道,“顾卿,可有要事?”
顾辞侧身,向殿内一让,“陛下请。”
赵宝琮缓缓走入乾元殿,顾辞跟在她身后,两人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待进入殿内,顾辞屏退宫人,开门见山,“陛下为何突然要立安涟为侍君?”
“理由朕已经说过了,”赵宝琮淡淡道,“正如燕卿所说,朕这个年纪,成婚又不是稀罕事,莫非……”
赵宝琮笑着看向顾辞,“朕连立一个侍君的权力都没有吗?”
顾辞神色未变,“自然不是。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大梁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顾卿明白就好。”赵宝琮笑意浅浅,“顾卿领的是摄政大权,朕的私事,顾卿就不必费心了。”
“先帝临终托付臣,要全心全意辅佐陛下,臣夙兴夜寐,不敢有半分懈怠。”顾辞坚持道,“陛下的私事,便是大梁的国事。臣只是好奇,陛下此前从未想过婚嫁,为何见了安涟寥寥数面后便要立他做侍君?莫不是此人蛊惑,使了手段?”
“顾卿多虑了。”赵宝琮不想再继续和他纠缠这个问题,“安涟一表人才,朕心中喜欢,仅此而已。”
“琮儿!”顾辞皱眉,脱口而出,“不可任性!”
赵宝琮骤然回头,看向顾辞的眼神已是冰凉凛冽。顾辞一怔——他,从未见过赵宝琮这般眼神。
如此冷漠疏离,又有隐隐风雷,这是帝王眼神。
“顾卿,”许久,赵宝琮沉声道,“莫要逾矩。”
常言道,龙有逆鳞,触之即死。赵宝琮陡然发现,她如今的逆鳞,竟然就是那句让她当年欢喜不已的“琮儿”。
她前世最喜欢的便是顾辞唤她琮儿。顾辞见人总是有礼疏远,从不会去叫什么人的名字,见她时也从来躬身行礼唤她陛下。赵宝琮不喜他这般见外,有时两人说笑气氛轻松,顾辞便会叫她琮儿,仅仅这一个称呼,便足够她欢喜好几天了。
她仔细观察过,能让顾辞直唤名字的,一个是他的侍卫柯虔,再有便是她。这样的差别,总让她觉得她对顾辞来说是特殊的,与西京多少贵族女子,都不一样。
只是如今,再听顾辞叫这声琮儿,赵宝琮立即便能想起逼宫那天,顾辞在太庙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看一个丧家之犬。那时,顾辞也是这样看似亲昵实则轻蔑地说,琮儿,若交出国玺,便饶你一命。
这声琮儿,是她的噩梦。
自重生起,她和顾辞君是君,臣是臣,顾辞休想逾越,休想篡权。
许久,顾辞后退几步,与赵宝琮拉开距离,“陛下恕罪。”
他眼中有光一闪而灭,似是流星一闪而过。
“顾卿与朕自幼一起长大,于朕,如长兄一般,待朕亲切,不算罪过。”赵宝琮慢慢转身,“只是君臣有纲,不可逾越,望顾卿做好众臣表率,恪守礼教,才不负先帝重望。”
“臣遵旨。”顾辞行了一礼,面色无波无澜。
“至于册封安涟一事,”赵宝琮踱了几步,“朕已深思熟虑,不会再改。只是安涟是朕后宫的第一人,按照礼制,不能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