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广召天下能人异士、各家仙师前来朝歌献宝的消息经由侍女们的嘴,穿过层层宫闱,最终传到了小野耳朵里。不知怎的,心有预感般,她竟念起了远在昆仑的师门众人。
虽自下山以来,小野便没再得到过有关昆仑的消息,也不知这“各家仙师”里是否有自己那一家,但本着有热闹不看王八蛋的原则,她还是矜持地掐了个隐诀,偷偷摸摸混进了龙德殿。
结果甫一进门,入目便是一颗满脸坏相悬在空中、嘴里还念叨个不停的黑鬃大头。
小野瞧着这人似有些熟悉,回忆半天,终于在对方自报家门时想起来——这厮就是那个师叔们一直挂在嘴上骂的不要脸死叛徒申公豹!
天赐良机,小野不禁心下一动,唇角勾起,牵扯出颊边一深一浅两个酒窝,盛起满肚子的坏水。
只见她手腕一翻,指尖弹出两道微不可查的灵力,一瞬间,那颗不大美观的头便猝然落地,皮球般咕噜噜滚出老远,哐当一下撞在门槛之上,清脆响亮,效果堪比寅时敲响的钟。
申公豹的脑袋着急忙慌大喊道:“我头呢?我头掉了!”
仗着没人看得到自己,小野没忍住,“噗”一下乐出了声,眼角眉梢满是得意。不想一直安静护卫在侧的姬发却霍地转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瞥了眼。
姬发当然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莫名预感,那角落里似乎有股熟悉的气息。见状,他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即分回注意力,继续履行守卫职责。
在几位自称昆仑来的仙人请求觐见时,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甚至比上回更要强烈,可等到姬发再度望向角落,却依然空荡荡并无人迹。
小野自姜子牙一行人踏入大殿起便瞪大了双眼,狐狸尾巴都激动地将将要冒出来,连对自己有所察觉的姬发也无暇顾及。她目不转睛盯着姜子牙拿出那品相不凡、浑身焕发金光的封神榜,跟殷寿讲什么天谴人祸祛厄除灾。
一顿解释下来,小野心下便有了判断,她叹了口气:师父这宝,估计是献不成了。
能说出“天谴未必是坏事”的人,真会是值得苍生托付的天下共主吗?
果不其然,申公豹三言撺掇,殷寿当众斩杀侍从,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做,台下姜子牙神色几番变化,最终神神叨叨的,迈起他那所谓仙步。
猜到他想干什么的的小野:“……”
知师莫若徒,接下来果如小野所料:姜子牙眯缝着眼跳大神,一众凡人屏息凝神盯着他,就这样在其独门“仙法”间,一步步靠近殿门。
正要成功之时,终于安上脑袋的申公豹摸着胡须,踱步前来,难得灵光一闪,喊道:“道友,请留步!”
姜子牙当然不会留步,当即就叫哪吒杨戬快跑,姿态之娴熟令人称奇,想必此前定没少干。如此一边要逃,一边要追,中间还夹着个浑水摸鱼的申公豹,殿中场面乱得无以复加。
姜子牙现在没了修为,与凡人无异,哪吒杨戬合力先将他送出殿外,自己则留下应付这混乱局面。
眼见师兄们被困,小野当机立断,蒙了个面便冲入殿中央,她一袭黑衣穿梭其间,动作灵动宛若游龙,腕上狐面铃铛镯清凌凌作响,幻化成千百兵刃,竟有一人可抵百万军之势,叫人辨不清楚。趁敌不备,小野迅速调动起周身灵力,哐哐又是一顿术法乱飞,令人眼花缭乱,顷刻掀翻好些个殷商护卫。
当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时,小野气定神闲,转头冲着边上看戏的申公豹就是一嗓子:“师父快跑,徒儿断后!”
申公豹:“……你谁啊你我们认识吗?!”
自然没人信他。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申公豹被迫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彻底坐不住了,骂骂咧咧加入混战,原本混乱的场面变得愈加不可收拾。
杨戬和哪吒望着这熟悉的身法和作风愣了会,皆是一阵无语凝噎,最终还是默契地什么也没说,帮着挑开几个缠着小野的侍卫,先行趁乱离开了。
两人既已脱身,小野也不恋战,快刀斩乱麻劈开挡路的敌人,身形一晃,如利箭般飞射出去,转眼跃至门口,跟着闯出了大殿。
眼见就要离开宫门,小野连怎么和师兄们叙旧都想好了,却忽地感到头皮一阵疼痛,回头怒视,与拽着自己头发的殷郊面面相觑,对殷氏的恨意在此时更上一层楼。
小野怒道:“不要脸!”
怎么还带揪人辫子的?!下作!卑鄙!无耻!!
听闻是个女子声音,殷郊登时愣住,手上力道也松了几分。小野趁机狠狠踹了他下腹一脚,角度刁钻,技法阴毒,同时手中刀锋微转,斩落半缕头发,干脆利落地跑了。
被踹中命根的殷郊吃痛地捂住腹部,未注意手中乌发竟悉数化作赤狐毛,一时气急,还想追,身后却传来姬发的呼喊,只好暂且忍下心头恼意,转身捉姜子牙去了。
不多时,小野便赶上了前方等待的杨戬和哪吒。离山许久,小野见到两位师兄几乎有种见到娘家人的激动,连话都比平日多些,一路上絮絮叨叨讲着自己近日见闻,什么姓殷的都不是好人啊、诅咒殷家断子绝孙啊、当质子的好像都不大聪明啊......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却在有关苏妲己的部分刻意隐瞒,她直觉这不该告诉师兄。
三人行至山林间,小野耳朵灵,率先听见动静,朝着姜子牙的方向跑去。
入眼乃一处临渊陡崖,姜子牙和殷郊在下方栈道上玩你追我赶。小野一下没刹住,脚踩到崖边一块松动的石,“哐当”一声掉落下去,好死不死砸在殷郊脑门,人竟直接昏死过去。
师徒二人:……这么大个咋恁容易死。
平心而论,其实小野并不想管,甚至还想拍手称快,祝贺老殷家离绝种又进一步。
但碍不住姜子牙要管,做徒弟的只好认命。小野微叹一声,不情不愿地抬手捏诀,急吼吼飞下去帮忙。
命中注定般,姬发也在此时匆忙赶来,两人的手几乎同时拽住殷郊,两相交叠在一处,贴合起温热的触感。
小野依旧蒙着面,微凉的雨滴降至睫毛,又从发梢滴落,她隔着朦胧一道雨帘,在空中与姬发定定对视半响,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