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去看,见到他指尖点在檐角落下来的铜铃上。
这时候我才突然发现,初见时没比我腰高的少年,如今已经窜的比我还要高一个头。
随着“叮铃”声响,本来靠着依稀洒落过来的光芒才能辨认的路途,一瞬间被照亮许多。可我的记忆还算不错,还记得走廊现在的模样与离开时分明没有区别,除了被改变后无法被一眼认出的地方。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应星在感知他人情绪这方面相当敏感,现在也依旧没变。
“看来不是你的主意。”即使我的神色纹丝未变,他依旧博捉到我的诧异:“白珩说这是你的委托,我不怎么相信,但又联系不上你,就照着她嘴里你的意见改造了一下。等会儿我会全部拆掉。”
“倒也不必。”我转头去看走廊檐下的位置,攀着廊柱往上生长的野植有半数亮起来,丝毫不显得景色突兀,“很漂亮。”
站在廊下的青年与白日见到是似乎很不一样,白天阳光照着,显得他那样耀眼,夜晚里在灯光下,又显得他相当内敛。
其实有一点是不变的。他很好看,无论是站在太阳底下的时候,还是现在驻足在灯光下的时候。
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库房里与我常年离开时的模样完全不同,这里的痕迹表明了常有人在的事实。
应星进去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回到原位,回头将手里的钥匙递给我。
“不用。”我没接那串钥匙,“你可以继续拿着用,我就在朱明待两天,之后大概也不常在。”
所以我还有点没搞明白,他这样常年拿着我的钥匙,出入公输家名下的私宅,到底是哪个不聪明的做主牵头,才会特意去针对他。
我以为应星会像上次那样在犹豫过后接受我的建议,可这次他的态度颇为坚定:“这是独身女性的居所,我今夜冒昧来访本就是错,这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工造司那样的氛围他不也待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开始注意这样的问题。
“整个朱明仙舟,没人敢随便议论我的私事。”话刚说完,我就觉得自己语气有些过于笃定了,于是补了一句,“至少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议论。”
早些年我脾气还没这么好。
当年在师父手底下练剑的日子可不轻松,后来与丰饶民作战就更是把命悬在剑尖上,那会儿听到有人议论,说我一个姓公输的不误正业,每个人我都教他们重新做人了。仙舟人可不像是短生种,他们的记性一般都不错,趋吉避凶还是会的。
只是应星依旧坚持,我最后接过钥匙,没再继续说什么。
目送青年离去的背影,我才想起来又叫住他:“应星,帮我与怀炎递个话,明日下午我会去找他。”
毕竟剑器用不用是一回事,经常护养随身佩剑与飞剑是身为剑士的品格。
至于为什么约在下午,好不容易回一次朱明,可不得一大早去将军府那边述职。
比起上次离开时,将军府里似乎少了几样花种,今日将军看起来气色不错,当然,如果他能帮我调个岗的话我可能会更开心一点。
可惜将军笑了两声,然后就略过这个话题。
并不算昂长的汇报工作中,我还听到有策士提醒将军服药。只是问起来,将军就开始无所谓摆手:“一些老毛病了,你知道丹鼎司那些医士的脾气,哪怕是点小毛病,也非得喂你几副苦药喝才甘心。”
剑士的刀锋要足够锋利,而现在将军的态度很明显,他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让我磨砺刀锋。
怀炎听我说这件事的时候神色倒是平静:“剑士偶尔也要学会藏锋。”
“这不是藏不藏锋的问题。”我看着正在修护剑器的怀炎反驳道,“再跟那些外交官多掰扯个几年,我的剑估计都要生锈了。”
怀炎却神色未动:“朱明在这里交换的锻造资源已经足够,下个星历年就要再度起航。”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还好,可关键就在于:“将军显然是想让我到新的交流星之后,继续负责外交事宜。”
赶在这种时候,怀炎的铸炼室突然被敲响:“怀炎师父,你要的东西我带过来了。”
忙着手里活儿的怀炎终于肯抬头应声了:“是应星吧?直接进来。”
他还说着话,紧接着就起身:“这几日我还有要紧事忙,应星的手艺你也见到过,大抵也能放心。”
我看着他几乎是飞速离开的身影低头去问应星:“他是不是在嫌我烦?”
已经低下头扶起剑身的青年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