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钱庄开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无论牌匾门面,店铺装潢,都是云州首富才有的气派。 马车在门前一停下,立刻有伙计上来招呼,帮着牵马搬凳子停车,再殷勤备至地将客人引入大堂,交由专门负责接待的伙计 楚昭特意穿得低调,戴着齐身长的幂篱,从外形上只能看出是女性,看不出年纪身份。 伙计显然见惯了这样装扮的女眷,因此并不觉得稀奇,一面引着她向门口去,一面含笑问道:“娘子先前来过吗,都是谁负责接待的?” 楚昭的视线从几个衣装得体的伙计身上扫过,随手指了一个下巴有黑痣的伙计说:“就他吧!” 那人忙笑着上前,自报姓名说自己叫林浦,热情地领着楚昭进了门。 进到里面,见大堂宽敞明亮,柜台高阔,掌柜,账房,伙计在各处忙忙碌碌,井然有序,不论客人身份高低,都满面笑容相待,令人如沐春风。 楚昭四下看了一圈,心中很是赞许,楚家能做到云州首富,也是有道理的。 林浦引她到柜台前,问她是要兑换银钱,还是存钱抑或借贷。 楚昭看了看柜台里忙碌的伙计,随口问道:“怎么没见着你们五公子?” “五公子?”林浦怔了怔,“不知娘子说的是哪个五公子?” “你们东家的五公子楚淮,他不是在这里做事吗?”楚昭问。 林浦“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娘子说淮哥儿呀,每天早上的这个时辰,他都在后面打扫库房,想必这会子也是。” 淮哥儿? 楚昭皱眉,见这人态度仍是恭敬,提起楚淮时语气却透着些轻慢,便道:“他不是你们家的公子吗,怎么还要做打扫的事?” 林浦干笑了两声,说:“凡事讲个物以稀为贵,我们东家的公子多,便也不稀奇了,何况还是个庶出,在东家眼里,还不如一个能干的下人。” “那你呢?”楚昭问,“你算是能干的下人吗?” 林浦一愣,惊觉自己言多有失,忙补救道:“小的见贵人面善,一时多说了两句,贵人勿怪。” “你都没看到我的脸,怎知我面善?”楚昭说,“你们做钱庄的,最要紧便是嘴巴严,不能泄露客人的隐私,你连自家主子的隐私都能随便说出,可见对客人的尊重也只是表面功夫,叫人如何放心与你们钱庄交易?” 林浦被她一通数落,骚得满面通红,隐约有些不耐烦起来:“是娘子自个问起,小的才与您略讲一二,并且淮哥儿在钱庄打杂不是什么秘密,根本谈不上泄露隐私。” “你还狡辩?”楚昭顿时不悦,“你究竟是钱庄伙计还是衙门状师,客人说你几句,你竟与客人理论起来,是仗着你家店大便要欺客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刻意拔高,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掌柜的一见势头不对,忙从柜台里面走出来,含笑拱手道:“这位娘子,可是伙计哪里接待不周?” “何止是不周,你们用这种没素质的伙计,简直就是自毁门头。”楚昭挖苦道。 “娘子言重了。”掌柜的陪笑,“我们这里的伙计,都要经过至少半年的历练,才能负责接待客人,或许娘子不喜欢话多的,我们为您另行安排便是……” “半年就教出这么个表里不一,目中无人,连自家主子都敢随意诋毁的东西?”楚昭冷笑,“你信不信我随便拉个乞丐出来都比他强?” “……”掌柜的感觉她在故意找茬,态度也冷了下来,“小的不知娘子是收了谁家的好处来我们楚记砸场子的,娘子既然这么说,便找个乞丐过来与林浦比一比,若当真比我这伙计强,小的立刻将这伙计辞退,我这个掌柜的位子也让给他,怎么样?”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楚昭也假装被激怒,对掌柜的说,“为免你们说我找人假扮乞丐,你们可以自个去街上拉一个乞丐过来。” 掌柜的反而愣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他当了几十年的掌柜,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今天怎么被一个不明来历的小娘子三言两语给激将了? 可他话已出口,店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收都收不回来。 无奈之下,掌柜的只好吩咐其他伙计,让他们出去随便找个乞丐过来。 这个赌打得新鲜又有趣,店里的客人都来了兴致,丢下自己要办的事跑过来围观,还有一些从门外路过的行人,听说有热闹看,也跑进来凑热闹。 但是今天的街上乞丐好像有点少,伙计们出去找了一圈,才终于在街角找到一个哼着小曲晒太阳的小乞丐,不由分说便将人拖了回来。 小乞丐不明所以,吓得大声嚷嚷:“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的,强抢良家乞丐,还有没有王法了?” 伙计只好哄他:“别喊别喊,我们是楚记钱庄的,我们掌柜的发善心,让你过去领赏钱。” “真的,还有这好事,为什么不早说?”小乞丐眼睛一亮,不用他们拖拽,喜滋滋地跑了进去。 进去看到满满一屋子人,全都一脸期待地盯着他,惊得顿住脚步:“干什么,你们都在等着打赏我吗?” 楚昭笑起来,招手叫他到自己跟前:“你会算数吗?” 小乞丐揉揉鼻子:“会呀,怎么了?” “那你算算,如果这里的每个客人赏你五文钱,每个伙计赏你三文钱,再加上掌柜的五十文和账房先生的三十文,你一共能得多少赏钱?” 小乞丐转着黑亮的眼睛看了一圈:“我要是算出来,这些钱能兑现吗?” “当然能。”楚昭说道。 小乞丐欢喜不已,又将众人看了一遍,说:“一共是两百一十五文。” “……” 众人都吃了一惊,算这么快,胡诌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