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细细将楚昭打量了几眼。 来之前小阁老特意叮嘱他,传完旨不要急着回去,到时候随同靖南王妃一起进京,一来负责督促王妃尽快启程,二来在暗中观察一下王妃的言行举止,看看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眼下这才刚刚见面,王妃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说不准,单从外表来看,确实是个倾国倾城足以引发战争的大美人。 只是美人儿一上来就关注起了小阁老的字,话也说得含含糊糊,意味不明,让他一时分不清这话到底是在夸赞小阁老的才学,还是讽刺小阁老的专权。 自从先皇去世,太子登基,作为太子伴读的小阁老便成了新皇的代笔人,新皇所下达的每一道圣旨皆出自他手。 对此,朝中官员并非没有意见,但贺家父子牢牢把持着朝政,除了大总管冯观岚敢置喙几句,其他人便是有意见也只能憋在心里。 可冯观岚再怎么厉害,终究只是个太监,即使身后党羽众多,又能折腾出多大风浪,不过是日常给大小阁老添些堵罢了。 传旨太监心里想着这些事,随即就被慕容骁请去正厅喝茶歇息。 一盏茶下了肚,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靖南王妃接了旨还没有谢恩。 可眼下人都散了,总不能再把人都叫回来让她重新来过,于是只好假装她已经谢过恩,将此事揭过不提。 真是的,传了这么多回旨,头一回遇到没谢恩的,不知道这算不算小阁老说的特别之处。 慕容骁坐在主位,见这太监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只在楚昭身上打转,心里颇有些不爽,清了清嗓子道:“王妃自幼长在道观,缺少教养,不懂规矩,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苟公公多担待。” “噗。” 那太监还没说什么,楚昭先扑哧一声笑了。 刚刚这太监一进门,自报家门说自己叫“苟富贵”,她就忍不住想笑,这会子听到慕容骁一本正经叫对方苟公公,她到底还是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太监知道她是在笑自己的姓氏,不禁面色微愠,拱手道:“王爷客气了,在宫里,大家都叫我贵公公,王爷若不嫌弃,也可以这么叫。” 慕容骁也忍不住想笑,却嗔怪地瞪了楚昭一眼,再次强调:“我家王妃不懂规矩,贵公公莫要往心里去。” 贵公公呵呵干笑两声:“王爷言重了,王妃此乃真性情也。” 话音未落,便听楚昭问道:“不知贵公公打算何时动身回京城?” 椅子还没坐热就要逐客,贵公公终于相信慕容骁的话,看来这个靖南王妃确实不怎么懂规矩。 “劳王妃挂心,如今世道不太平,咱家来云州的途中,曾几次遇到土匪流寇,为安全起见,便打算与王妃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楚昭闻言,不动声色地和慕容骁对视一眼,笑着应道:“如此也好,免得我不认识路。” “那就请王妃尽快准备,咱们也好早日启程,以免延误了太后的病情。” “太后凤体要紧,自是不敢耽误。”楚昭说着又看了慕容骁一眼,“王爷,既然贵公公说沿途匪寇成灾,此行怕是要多带些兵马才是,为确保我能安全见到太后,少说也要带个一两万人吧!” “……” 贵公公心头一凛,不想自己随便找的借口,最后竟成了王妃的借口。 一两万兵马,别说她是给太后瞧病的,便是太后本人出行,也要不了这么多人。 难怪小阁老对靖南王妃素未谋面便给予格外的关注,现在自己终于看出点意思来了。 敢情这靖南王妃之前一直在跟他装傻充愣呢! 有意思。 真有意思。 “是咱家吓着王妃了,虽说路上不太平,但藩王进京,随行人员按规定不能超过一千,带的人多了怕是不妥。” “这样啊?”楚昭皱眉道,“规定是规定,但我不是比较重要吗,况且王爷又不去,人少了我实在没有安全感,要不咱就带八千吧,不能再少了。” 王爷不去? 这话说得贵公公与慕容骁皆是一惊,慕容骁下意识要说话,被楚昭以眼神制止。 贵公公那双精明的眼睛来回审视夫妻二人,不确定地问道:“王爷当真不去吗?” “对呀!”楚昭说,“如今各处都不太平,王爷镇守西南,怎能轻易离开,何况乌苏尔刚刚平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王爷亲自决断。” 她顿了顿,又可怜巴巴道:“公公也知道的,我刚被掳过一回,如今全天下都知道我貌美倾国,万一途中有人心怀不轨想要掳掠我,只怕连公公也要跟着遭殃,所以还是多带些人马为好,公公说是不是?” “……” 贵公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明明心思缜密,百般算计,却装傻充愣扮可怜,还厚着脸皮夸自己貌美倾国。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联想到之前京中关于靖南王妃死而复生的各种离奇传闻,他不禁怀疑,王妃会不会真有可能是鬼怪妖邪? 不过话说回来,她便是再聪明,终究是个女人,如果靖南王不跟着去的话,带多少人马她又能如何? 贵公公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少带人马让靖南王去,和多带人马靖南王不去的利弊,最终认为,还是靖南王不去更好。 于是,他便故作为难地咂咂嘴,摸着自己一根胡子都没有的下巴说道:“那就五千人吧,不能再多了,多了咱家实在不好向上面交代。” “行,五千就五千。”楚昭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便也没再纠缠,“公公先在府中好生歇息两日,等王爷为咱们点齐兵马,我便与你一同进京。” 贵公公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和她说话跟打仗似的,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