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相比前些日子似乎更清瘦了几分,宽袍大袖的官服穿在他身上,颇有些弱不胜衣的感觉。 他也已经很久没收到贵公公的来信,忽然见白鸽落在窗前,不免有些怔忡。 片刻后,他捉住鸽子,取下了绑在鸽子脚上的小竹筒。 骨节分明的素白手指将信纸取出展开,一眼便看到“靖南王妃遇刺,重伤昏迷”几个字。 贺云阶眉心轻跳了一下,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女人又在耍花招。 他不相信,那个狡猾如千年狐狸般的女人居然会遇刺,即便遇刺,也该是她自编自演的。 他又接着往下看,看到是一群伪装成百姓的杀手在路上截杀楚昭,双方激战十分惨烈,这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在明知靖南王妃有五千兵马护送的情况下,还敢公然对她行刺? 他们为什么要杀靖南王妃? 想激化靖南王与朝廷的矛盾,让两方打起来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抑或者不想让靖南王妃给太后治病,想以太后的死削弱贺家的势力? 当然,也不排除两者皆有之,只是他一时还想不到,是什么人有能力组织那样一场大规模的刺杀? 冯观岚吗? 应该不可能是他吧? 他刚和靖南王妃联手摆了贺家一道,没道理突然翻脸无情,对靖南王妃痛下杀手。 可是除了他,京城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呢? 贺云阶将信收进袖袋里,出了文渊阁,径直去司礼监找冯观岚。 冯观岚正在看内阁报上来的关于武州官员调动的折子。 “贺家这次还算识趣,没有往里面加塞。”冯观岚自言自语。 话音未落,贺云阶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冯公公这话说的,是我们不想加吗,只要你别挡着,看我有多少加不进去。” “呦,小阁老来了?”冯观岚放下折子,也不起身相迎,摊手摊脚地靠在椅子上看他,“不知小阁老有何指教?” 贺云阶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直接把贵公公的信拍在他面前:“是不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冯观岚皱眉,打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呦,靖南王妃遇刺了,是谁这么大胆?” “你敢说不是你?” 贺云阶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专注着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敢呀,怎么不敢?”冯观岚道,“好好的我杀她干嘛,我们合作还蛮愉快的。”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咱家怎么觉着小阁老的嫌疑更大呢,你不会是因为上次的事怀恨在心,想要她的命吧?” 听他提起上次的事,小阁老冷玉般的脸上浮现几分羞恼。 “太后是本阁的姑母,你以为本阁会为了那点小事置姑母的身体于不顾吗?” “这倒也是。”冯观岚懒洋洋道,“不是你,不是我,那会是谁呢?” “这就需要冯公公的锦衣卫好好查一查了。”贺云阶说道。 冯观岚这才正眼看他:“小阁老什么意思,这事跟咱家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动用咱家的锦衣卫?” “你们不是好搭档吗?”贺云阶道,“王妃送了冯公公一份大礼,冯公公难道不想报个恩?” “说实话,不是很想。”冯观岚笑容凉薄,“小阁老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不管也得管。”贺云阶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这就去和太后说明情况,冯公公负责找出幕后主谋,我负责派人去保护王妃,但凡王妃再有什么闪失,你和我都脱不了干系。” “……” 冯观岚很是无语。 “还以为只有咱家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才耍无赖,原来小阁老神仙般的人物也不讲道理。”他摊手戏谑道,“靖南王若知道小阁老如此尽心竭力给自己的王妃当护花使者,不知会作何感想?” 贺云阶冷下脸,反唇相讥:“冯公公一个无根之人,怎的如此热衷于把所有事都往男女关系上扯,是因为越没有什么越在意什么吗?” “……” 冯观岚咂咂嘴,一脸受伤的表情。 “小阁老这张嘴越发尖刻了,别忘了您可是神仙呢,神仙可不兴这么说话。” 贺云阶烦他烦得要死,不想再和他多废唇舌,冷着脸拂袖而去。 冯观岚不留他也不送他,只在身后长叹一声道,“还是靖南王妃有本事呀,一个字没说,就能让咱们自己掐起来,还能让死对头心甘情愿为她保驾护航,真是奇哉,妙哉!” 贺云阶抿着唇,走得头也不回。 他与靖南王妃,算不上死对头,他也不是为了保护她而保护她。 大家不过各为其道,各取所需罢了。 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亦没有永远的朋友,他和冯观岚这种无耻之徒都能合作,何况别人? 只要靖南王妃能治好太后的病,别的他都可以先不计较。 慈安宫里,太后无精打采地歪在榻上,听闻靖南王妃遇刺,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谁干的,是谁想要哀家的命?” 贺云阶拢着袖子没有答话。 姑母能在一瞬间就抓住这个重点,可见她对权势争斗的敏锐性。 可惜她是个女人,只能住在后宫里,借助娘家人替自己稳固权力。 她若身为男儿,想必也能成为一方霸主。 还有同样身为女人的靖南王妃,她的能力比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一个女人,若不加以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