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阁老也很快收到了儿子的来信,看完信当场大发雷霆,向太后娘娘抱怨道:“云阶到底怎么回事,我已经再三叮嘱他小心行事,他怎么还是让靖南王妃钻了空子?” 太后刚从又一次无征兆的昏睡中醒来,精神倦怠地靠在床上,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你也不能只怪云阶,或许不是因为云阶大意,而是对手太狡猾。” 贺平川哼了一声,不屑道:“一个女人而已,再狡猾能狡猾到哪里去,我宁愿相信是祁凤山那个老东西在背后帮她出主意。” 太后皱眉,对他的话很不认同:“如果云阶的失误是因为轻视女人,兄长这态度和云阶有什么区别?” “……”贺平川噎了一下,板着脸没有接话。 太后又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不把女人当回事呢,你们可别忘了这大晏朝的开国皇帝就是个女人,如果当年羲和帝生下的遗腹子是个女孩,或许大晏的江山至今都轮不到男人来继承。” “娘娘又扯远了。” 贺平川对自家妹子时不时将羲和帝挂在嘴边的行为很是无语。 他这个妹子也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只是大晏朝自羲和帝后再没有过女皇继位的情况,她的野心便只能通过扶持儿子上位来施展了。 或许就因为她这个母亲太过强势,才导致了小皇帝的懦弱无能,而她又不能以太后之身临朝听政,便只能借助娘家兄长侄子在朝堂上代她行使权利。 至于她推崇的羲和帝,早已和那个时代一起成为泛黄的历史,而羲和帝当初推行的一切和女子有关的政策,后来也都不了了之了。 这世界说到底还是男人的天下,那些偶尔出现在历史洪流中的奇女子,不过是昙花一现,刹那芳华而已。 贺平川叹口气,正色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就按云阶说的往云州去信吧,让刘宗乾他们尽早控制住老王妃,靖南王之后若有异动,老王妃便是牵制他最好的筹码。” “好,这事就交给兄长去办了。”太后揉着昏沉沉的额头,颇为难受地说道,“哀家也不想再生枝节,还是快些让靖南王妃进京吧,哀家这病怕是不能再拖了。” “是,我会通知云阶,让他快些带靖南王妃进京的。” 贺平川见她难受得紧,也不免忧心忡忡。 如此奇怪的病症,靖南王妃真的能治吗? 就算她真的能治,她会真心实意地为太后医治吗? 除了用老王妃来胁迫她,是不是还要再增加一些筹码? 她的父亲和兄弟,应该比老王妃更有用吧? 要不要让人把她的父亲兄弟也控制起来? 贺平川认真想了想,觉得很有必要,于是便在给云州的信中捎带提了一嘴楚家,让那边的人把楚家父子全都控制起来。 楚昭对此一无所知,自从那天被捏了下巴之后,她就刻意疏远了贺云阶,行路也不再骑马,而是和几个丫头坐在马车里说说笑笑。 贺云阶只能听到马车里传出的欢声笑语,却不能看到她的脸,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不过他向来冷情冷性,并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楚昭不见他,他也无所谓,只管默默赶他的路,有时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贵公公冷眼旁观,看着小阁老又从凡间回到了缥缈不可企及的云端,感觉前几日他和王妃的和谐相处谈笑风生像是一场梦。 贵公公遗憾之余,又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才是正常的,两人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原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如果不是太后生病,他们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碰到一起。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平平安安到达京城,比什么都强。 这一趟差,他真的是累够呛了。 于是,就在贵公公望眼欲穿的期盼中,经过近三个月长途跋涉的队伍,终于在一个下着细雨的清晨抵达了京都南城门外。 出发时还是草木葳蕤的盛夏,到达时已是落叶飘摇的深秋。 楚昭走出马车,透过密密的雨雾眺望面前那座巍峨的城门。 城门上书“丹阳门”三个大字,还是她当年亲笔题写。 看着那陈旧的字迹,往事历历涌上心头,两百年的沧桑被秋风秋雨裹挟着扑面而来,让她的眼泪瞬间决堤。 丹阳门,晏京城,谁能想到,时隔两百年,这座历经风雨的城池又再度迎来了它的第一个主人。 阿傲和楚昭并肩而立,和楚昭一样抬头去看那巍峨的城门。 雨丝迷蒙了他的视线,眼前忽地掠过一些久远的落满尘埃的画面。 “这里,我好像来过……” 他喃喃说道,望着那高高的城楼,和城楼上一身戎装持枪挺立的兵将,感觉自己好像也曾站在城楼上眺望过远方。 然而,楚昭却没有听到他的话,耳畔回荡的,全是萧驰的声音—— “阿昭你看,这天下已经有了太平的模样,等我再回来,必将送你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山河……” “阿昭,你怎么哭了,你怕我回不来吗?” “别怕,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就是剩下一口气,爬也要爬回你身旁。” “我错了,我不说了,我一定会活蹦乱跳的回来,孩子等我回来再生啊,我要亲眼看着他来到人间……” “阿昭……” “阿昭……” 一声声呼唤穿过漫长的岁月萦绕耳边,楚昭终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王妃,你怎么哭了?”阿傲在旁边轻声唤她。 楚昭猛地回神,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我没有哭,是雨……”她抹着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