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川随后赶来,听到昏迷之中的太后不停地念叨“让她走,让她走”,不用想也知道太后说的是谁。 震惊之余,他也开始陷入自我怀疑,让靖南王妃来京城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一切都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那自然是对的,可遗憾的是,一切似乎并没有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自从靖南王妃离开云州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开始脱离他们的掌控。 且不说靖南王妃一路上干了多少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单单是在这后宫的方寸之地,她都快要把人折腾疯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怎样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扭转局势的? 当初她入宫时,明明只是孤身一人。 现在,她的婢女进了宫,她的徒弟进了太医院,她的丈夫风风光光进了城,她不仅笼络了内监大总管,连皇帝都心甘情愿被她利用,只要她愿意,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公主也可以从泥沼飞上云端,成为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存在。 她是怎么做到的? 贺平川第二次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再看向那张绝美的面容时,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头皮都开始发紧。 他看到楚昭取出金针,往太后头顶扎去,下意识张口喊了一句:“住手!” 寝殿里原本有些忙乱,他这一嗓子喊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楚昭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他一眼:“阁老什么意思?” 贺平川面色凝重,直言不讳道:“本阁不相信王妃,还是让陈院判来吧!” “为什么?”楚轩正站在旁边一脸痴迷地注视着楚昭,闻言皱眉道,“王妃的医术如此精湛,舅舅为什么不相信她?” 贺平川此时心绪繁乱,没有耐心和他解释,板着脸道:“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贺平川厉声道,“云阶,带陛下和王妃到外间等候,没有本阁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他虽是当朝第一权臣,平时倒也不是特别狠厉,外形谈吐也颇为儒雅,此刻这一声命令出口,权倾朝野的气势顿时显露无遗,使得身穿明黄龙袍的楚轩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殿中一时寂静,贺云阶走上前,对楚轩和楚昭伸手作请:“陛下,王妃,请到外间等候。” 楚昭轻轻挑了下眉,什么也没说,收起针盒向外走去。 楚轩本来有点生贺平川的气,见楚昭出去,便也不再坚持,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再留下,全都默不作声地向外走去。 很快,整个屋子只剩下贺平川和战战兢兢的陈院判。 陈院判之前被皇帝亲自召到金銮殿,差一点就丢了官职,心情是怎么糟糕可想而知,现在贺平川非要让他来救治太后,他实在是没有把握。 贺平川温声安抚他:“本阁能理解院判的心情,但院判想要保住头上乌纱,唯一的办法就是快些把太后救醒,只有太后才能让陛下收回成命。” “多谢阁老为下官着想,下官自当不遗余力救治太后。”陈院判拱手哽咽道,“下官就是觉着委屈,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下官也没招谁也没惹谁,好好的怎么就,怎么就……”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都快下来了。 贺平川道:“院判侍奉太后多年,你的忠心本阁从不怀疑,事到如今,本阁不妨和院判说句心里话,本阁怀疑太后的病不是病,而是被人下了毒,只是这毒下得太高明,寻常人诊断不出来而已。” “啊?”陈院判大骇,眼泪都吓了回去,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道,“什么人敢对太后下此黑手?” “什么人本阁目前还不能确定,但也不难猜测。”贺平川道,“谁的医术超出常人,谁能从这件事中获得利益,谁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那不就是……”陈院判猛地打住话头,向外间看了一眼。 贺平川不置可否,面色更加凝重:“所以院判明白本阁为何要让你来救治太后了吧?” 陈院判连连点头:“明白了,下官明白了,阁老放心,下官一定会全力救治太后,绝不让坏人阴谋得逞的。” “那就拜托院判了。”贺平川道,“院判救醒太后,便是立了大功一件,陛下那里自有太后和本阁为你做主。” …… 外间,楚昭略一思忖,就想通了贺平川拒绝她给太后医治的原因。 贺平川这是已经怀疑上她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贺平川现在才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说明贺云阶之前并不知道她给太后下毒的事? 那他在靖南王府说“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明白了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他早已猜到太后的病是她动的手脚,却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告诉太后和他爹吧? 楚昭心念一动,下意识向贺云阶看了一眼。 如果真是这样,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要瞒着他最亲近的两个人? 莫非他暗中有别的筹划,不打算让太后和他爹知道? 这不大可能吧? 楚昭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贺云阶的利益是和太后和他爹牢牢捆绑在一起的,没道理要对他们有所隐瞒,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或许他当时说那句话只是暗指慕容骁的野心,并没有别的意思。 算了,不管那孙子怎么想,都不会影响到她的计划,而太后的病,也不是陈院判能治好的。 贺平川也不想想,如果陈院判可以,他们何至于将她千里迢迢从云州接来? 发病初期都不行,如今病入膏肓,还能指望陈院判突然神灵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