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观岚似乎被楚昭的动作惊到,又似乎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身子僵硬了片刻,才如梦方醒一般,缓缓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隔着两百年光阴的拥抱,让楚昭心中酸楚难言,眼泪也更加汹涌如决堤的洪水,因不能痛哭出声,嗓子和心口都憋得难受。 她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可她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没有人能体会她此时的心情,那种原以为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却在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意外重逢的感觉,连她自己都无法用语言形容。 重生以来,她遇到了很多人,喜欢她的,讨厌她的,忠于她的,算计她的……许是因为活了几辈子,早已把世事看得透彻,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人,她都可以坦然接受,泰然处之。 可唯独萧驰和徐回不一样,这两个人,一个是她寻找了几世的爱人,一个是陪伴她一生的亲人,而相比于萧驰,徐回的重生带给她的冲击也更大一些。 因为她早已从黑白无常口中得知了萧驰回来的消息,却没有人告诉她,徐回也会回来。 所以,徐回对她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意外到让她情绪失控,让她等不及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就在这阴冷的,四面透风的,随时都会被人发现的山洞里,将自己满腹的心酸与思念化作眼泪倾泄而出。 “徐回,徐回……”她终于哽咽着叫出这个名字,这个即便隔了两百年,仍然深藏在心底的名字。 在那几十年的陪伴里,他已经不再单纯是她的下属,而是她的亲人,如兄如父永远默默陪伴她,支持她,无条件为她付出的亲人。 “徐回,徐回……”她一声接一声地唤他,只想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人也是真实存在的。 徐回也早已泣不成声,下巴搁在她头顶,一颗颗的眼泪全跌落在她发间。 “陛下,陛下……”他哽咽着,叫出这个久远的称谓。 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经过几生几世,她永远都是他的陛下,是他的天,是他的主子,是他永远忠贞不渝的人。 “陛下,臣真的不敢相信,还有再与你重逢的一天,臣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如果真的是梦,臣宁愿永远住在这个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不,这不是梦,绝不是梦,我们好不容易重逢,绝不能只是虚幻的梦。”楚昭说,“因为我们的重逢不只为了重逢,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陛下要做什么?”冯观岚终于收起了眼泪,扶着她的双肩问道。 楚昭的眼睛都肿了,双眼通红地与他对视,眼泪还在不住地往外流:“我是回来平定乱世的,大晏的江山是萧驰和千千万万将士拿命换来的,我不能让他毁在贺家人手里。” “陛下说得对,这江山绝不能落入外戚之手。”冯观岚说道,伸手帮她抹去腮边的泪,“陛下放心,臣一定会竭尽所能辅佐陛下,像从前一样。” 楚昭破涕为笑,欣慰道:“徐回,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冯观岚也笑:“陛下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楚昭自己抹了一把泪,问他:“你是怎么回来的?” 冯观岚摇头,眼神变得茫然:“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睁开眼,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这个叫冯观岚的人,后来我一直试图寻找原因,但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楚昭说,“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成了靖南王的王妃,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直到有一回我逃出王府,黑白无常入了我的梦,我才想起自己是谁。” “竟有这等奇事?”冯观岚惊得瞪大眼,“照这样说的话,我是不是也会在某天梦到黑白无常?” “这个不好说,反正你已经知道自己是谁,梦不梦到也没什么关系。”楚昭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是我的?” “从收到陛下的第一封信开始。”冯观岚回忆道,“就是贺云阶假扮我去湖广时,陛下写信来要与我合作,我发现信上的笔迹和陛下的笔迹一模一样。” “原来你那么早就发现了端倪吗?”楚昭很意外,“那你怎么一直忍到现在都不问我?” “因为……不敢相信。”冯观岚不自觉又红着眼眶,“臣不敢相信世间会有如此神奇的事情,不相信上天会这般优待于我,在隔了那么多年之后,又把陛下送回到我身边。” “我也是。”楚昭激动道,“我发现你很像徐回,却不敢相信,同时又盼着你能换一个身份回来,不要再做……” 她说到这里忽地停下,不好意思也不忍心再往下说。 冯观岚先是一愣,继而明白她的意思,不禁轻笑出声:“陛下无须为臣遗憾,能够再见到陛下,臣已经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是不是健全人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 “没有可是。”冯观岚说,“臣只想像从前一样,再陪着陛下过一辈子。” 楚昭沉默下来,又忍不住想哭:“徐回,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是啊,真的很好。”冯观岚说,“陛下比从前更好看了。” “哈!”楚昭笑出声,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明亮,“你也比从前更俊朗了。” 冯观岚也笑:“陛下觉得好,臣就放心了。” 两人终于不哭了,又看着对方笑起来,笑得像两个傻子。 如果这时候有外人经过,肯定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又哭又笑的女人是那个永远从容不迫,处变不惊,有谋略,有担当,有时候还杀人不眨眼的靖南王妃。 也不会相信这个哭红了双眼的男人是那个手握内庭四司八局十二监和皇家第一卫,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内总管冯观岚。 两人又笑了一阵子,该发泄的情绪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