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回宫后并没有受到什么苛待,贺云阶和太后虽然对她已经极为警惕,目前也没打算直接动她。 高林假扮的冯观岚在回宫后也去见了太后,以自己在外面办案为由搪塞过去,也没有引起太后的怀疑。 之所以能如此顺利过关,是因为他对太后和冯观岚都极为熟悉,知道该怎样才能规避露馅的风险,并且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在暗中偷偷研究易容之术,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利用易容术助靖南王成事。 而贺云阶心里装了太多事,还急着找人鉴定圣旨的真伪,一时也顾不上他。 这天夜里,几个老臣被大小阁老召进藏书阁,对比着羲和帝的墨宝研究了大半夜之后,大家一致认定,这份圣旨确实是羲和帝亲笔所写,但这笔迹和丝绢看起来却没那么久远,倒像是刻意做旧的。 这样一来,事情就显得十分诡异了,大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被吓出一身冷汗。 高祖已经过世两百年,这圣旨写出来的时间,撑死了也就一两年,难道是高祖的鬼魂回来了? 高祖知道自己给靖南王府的保命圣旨被秘密销毁,气不过又重新给他们写了一封? 天哪,这也太骇人了吧? “肯定不是这样。”贺平川斩钉截铁道,“相比鬼魂之说,我更倾向于是有人模仿了高祖的笔迹,只因技艺太过高超,才没让我们发现破绽。” “阁老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其中一人附和道,“世间确实有这样的高人,模仿前人书法可达到以假乱真的境界,或许靖南王恰好就认识这么一个高人。” “但以假乱真终归不是真,只要留心鉴别,还是能分辨出来的,绝不可能一点破绽都发现不了。”另有一人说道,“不管怎样,老夫敢拿命担保,这绝对是高祖的真迹。” “那你怎么解释它的时间问题?” “我解释不了,但我就是敢拿命担保,这圣旨绝对是高祖写的。” 几个人为此争论不休,贺平川捏了捏眉心,问贺云阶:“这事你怎么看?” 贺云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了想,另辟蹊径道:“即便是高祖真迹,这人为做旧的行为,也同样是伪造圣旨,只要是伪造圣旨,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对呀,还是小阁老高明。”有人立即附和道,“反正高祖的笔迹也没几个人认得,但做旧的手法还是很好辨别的。” “可是,靖南王难道不知道这个很好辨别吗,为什么他还敢将圣旨拿出来?” “万一他死不承认,要咱们拿原件备份来比对,咱们也是拿不出来的。” “……” 现场重又陷入死寂,众人都觉得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贺平川看着外面快要亮起的天色,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诸位先请回吧,我与云阶再想想办法。” 几个官员相互对视,摇头叹息,告退出去。 偌大的藏书阁里,只剩父子二人伴着几盏烛火。 贺平川沉默许久才道:“西北那边的消息几日能到?” “也就这一两日了。”贺云阶拿着一把黄铜烛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烛芯,烛光暗了一息后变得更加明亮,照出他如玉般的神仙容颜。 贺平川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捻须淡淡道:“圣旨的事先不要管了,还是等西北的消息到了,把靖南王调去前线打仗为好,战场凶险,死在前线再正常不过。” “好。”贺云阶全神贯注地剪烛芯,头都没抬一下,“父亲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贺平川没有立刻接话,盯着他若有所思道:“以前你说让为父放心,为父是真的放心。” 贺云阶的手一抖,一只烛芯被他齐根剪断,光亮瞬间熄灭。 “父亲的意思是现在对我不放心了?”他转过头,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那倒也不是。”贺平川道,“或许是为父之前低估了靖南王妃,没想到她竟这么难对付,你若觉得吃力,不如再添几个帮手。” “不用。”贺云阶立即拒绝,“我可以的,之前我也是低估了她,以后不会了。” “那好。”贺平川点点头,“你准备准备,西北的消息一到,立即举荐靖南王出征西北平叛。” “嗯。”贺云阶应了一声,迟疑片刻又道,“虽然圣旨的事可以略过不提,但父亲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是有人模仿高祖笔迹。”贺平川道,“世上高人多得很,你不要为这个事钻牛角尖。” 贺云阶没再说话,眼前掠过靖南王妃当着他的面宣读圣旨的情景。 那一刻,当头顶的太阳破云而出,将万丈金光倾泻在那女人身上时,他真的看到了羲和帝的影子。 那一刻,当所有人都被那女人震慑,不自觉下跪高呼万岁时,他也差点对着她跪了下去。 他虽然从小出入皇宫,但无论是对先皇,还是对楚轩,还是对太后,从来没有发自肺腑地想要跪拜过,即便跪了,也是出于规矩,出于礼貌。 可是,那一刻,他真的差一点就没忍住。 这种感觉给他带来的震撼,不亚于突然看到早已被秘密销毁的圣旨重现人间。 因为圣旨是死的,人是活的,那女人在宣读圣旨时,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以及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便是羲和帝亲临,也不过如此了。 他甚至怀疑,那女人会不会就是羲和帝的转世,所以才会写出和羲和帝一模一样的字体? 贺云阶被自己突然闪现的念头吓了一跳,回过神,忙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如果人死了真的能转世,羲和帝也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世,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一世的记忆? 他一定是魔症了,才会产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