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区最深也最偏僻的一座平房,左边三间屋子早已倾塌,时至今日,剩余的两间也在一声轰响中,变成一堆碎砖断瓦。
烟尘弥漫的废墟之中,一个黑色军装的士兵顶开身上的碎石,狼狈地站了起来,又赶忙拽起其他同伴。没多久,他清点了一下在场的人,除了那个小男孩外,没有出现伤亡。
“刚才,你看清了么?”
“看清了,是变异种。”
“有这种类型的变异种?从小孩儿变成大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可能是某种全身性变异,比起同类型的变成非人生物,她的运气好很多。”
“她跑哪儿去了?哦对,差点忘了,赶紧跟老大汇报,三个老爷们儿拦不住一个小姑娘,这下又要挨骂了。”
就在此时,巷道口拐进来一行人,刘队领头,另一个同样身着军装的陌生男人和他并肩而行。
“老大来了。”
废墟中的士兵赶忙小跑过去汇报情况。
“除了她,还有那两具尸体,没有别的发现?”
汇报的士兵心虚地摇头,毕竟他们刚赶到地方,就和变异种发生了冲突……准确的说是一碰面就被人家干翻了,着实没有时间去搜索其他异常。
老大微微侧身,队伍后方走出来穿着寻常衣服的中年人。老大说道:“这是二十一村部的村长,他说今天不光是陶……陶?”
“陶荣成。”中年人适时提醒。
“对,不光是陶荣成没有上工,他的同事齐……齐?”
“齐化进。”
“嗯,齐化进也没有出现,也是个收肥人,而且就住在陶荣成隔壁。如果陶荣成的女儿是变异种,那齐化进莫名旷工,大概率也遭了毒手。你们一个人去找找齐化进的尸体,另外的,都跟我去追变异种。”
“老大,是不是多叫点支援?那个变异种能从小女孩变成大人,可以说是百分百程度的□□狂化了。我们只打了个照面,对她判断还不足,万一是灾难级的变异种……”
“理智判断呢?”
“啊?一碰面就动手,失智程度低不了吧?”
老大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哼笑:“你自己看看,除了现场看上去惨烈点,你们有谁死了么?如果是高度失智的变异种,所过之处很难留下活口。”
“你……你是说她可能是传说级的变异种?完全没有失智?”
“我没这么说,所以要追上去确认一下。如果不是传说级,也不是武器级,那就是一条待屠的龙。我倒希望她完全失智,老子从来没碰到过这种等级的变异种,手痒痒得很。”
老大刚说完,不远处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哭,破锣嗓的声音在极高分贝下,好似有人用一把钝刀子不断划拉着耳膜。他皱眉望去,只见一个少见的胖乎乎的大婶坐在废墟边上,头发凌乱,哭得泪眼哗啦。
“那不是之前来报案的么,怎么回事?”
汇报的士兵呆呆地看着那边,迟疑道:“可能……这个村邻里之间太有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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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绯红的光影从高高的围墙上一闪即逝,快速没入密林之中。
柳期不得不快速逃离。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冲进脑海中,在遗迹灼热热流的鼓动下,心中对于战斗和鲜血的渴望难以抑制地涌现上来。
屹立在尸山血海中,作为最后那名生存下来的强者。这是冬眠前的她,作为一个现代文明人难以想象的快感。而此刻,她极度渴望它。
这种渴望,再多停留一秒,只怕安置区里的所有人,都将面临一场无妄之灾。
所以她竭力维持着理智,没有选择横穿安置区,而是直接从另一个方向翻过围墙,以最短的路径拉开和人们的距离。
沙沙的奔跑声中,心中的悲伤和愤怒在慢慢消解。突然,一道灰白的长影横扫而来。猝不及防间,柳期抬起右臂挡住长影,左手一抓,在黏液的湿滑中竟没抓稳,索性五指勾起,牢牢穿进长影之中,奋力一扽。
细微的撕拉声立即被不远处疼痛的叫嚎所掩盖。
柳期看着手中半截白色的触手,幻境中的景象在脑中浮现。
那个身材高大的变异种,身上长满了触手的怪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正好!
她随手扔掉半截触手,却见那犹自扭动的触手在空中急速消解,最后变成一小截白色的硬块,无声的掉落在地上。
柳期上前看了一眼,竟是一截白骨,油亮中带着一缕鲜红的血迹。
异化器官离开宿主,很快就会还原,这个现象她并不陌生。只是没料到,这种仿佛能无限生长的、柔韧的触手,居然是骨头变异而成的。
“是你啊,小七。”
话语声突然在近处响起,沙哑得如同纸箱子拖曳在地上的声音。见到柳期慢慢转过身,沙哑的笑声“嗬嗬嗬”响了起来。
“没想到,早该想到的,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我们应该是同类。果然是,果然是同类。”
眼前的怪物有着消瘦而高大的身形,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胸腔竟然纵向打开,手腕粗的触手拥挤着从中生长出来,如同美杜莎头上的群蛇,在空中扭曲蠕动着。
“是你?”
柳期一下认出了他——齐化进,住在隔壁的齐化进!
“很惊讶吗?为什么,我以为你知道的,每次你那么定定地看我,我就以为你早就看出来我的不凡了。难道是我的错觉吗?小七,你让我好失望,真的好失望。”
说着“失望”,他的语调却极为平抑,语声如同来自深渊一样空洞。可纵使如此,柳期依然能听出来其中暗藏的癫狂。
霎时间,她满腔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方灵和阿亮是被这样的变异种杀死了。变异种,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是变异种,那她为什么那么激动,那么愤恨?明明早知变异种癫狂嗜杀,普通人死在他们手里,不过是一场不幸的意外而已。
不是谁的错,不是她的,或者说甚至都不是李齐的,只是死者运气不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