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的时间里,双方你一句我一句,老板娘倒是抬杠抬得兴起,对方却迅速从饶有兴趣变成了耐心耗尽。
“行,既然你说这俩孩子是你妹妹暂时交给你照看,他们的姓名、年龄、住址、就读的学校,你都知道吧?”
老板娘切了一声,从容回答:“哥哥蓝峰,十岁,妹妹蓝秀,九岁,都是咱们卯安城四区第三村部的人,现在都在第一学区上学。我妹夫一个月前刚死,他们那个破老师却以考试为由拦着他们回家奔丧。可怜我妹妹,哭得伤心过度,只想看一眼孩子……”
说到这,她往后面伸手,阿二默契地递上手帕。她用手帕抹了把眼睛,见到对面表情,突然瞪眼道:“怎么,不信?”
抓着男孩的男人笑道:“编,继续编,那你妹怎么就把兄妹俩交给你照看了呢?”
老板娘手帕一甩:“老娘不乐意说了!姓名住址学校,你问的我答了,可以放人了吧?”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挪动着步伐靠在一起,其中一个低声问道:“人呢,怎么还没到?”
另外一个答道:“咱们所的都出勤了,临时从别所调人,就是会费些时间,不过应该在路上了。”
“这可是左管事派的任务,要是出了岔子,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他们声音小如耳语,现场除了柳期能听清,其他人都听不真切。此时的柳期静静站在走廊口,心中则纳闷着,刚才她靠过来的时候,那两个人明显都看到了她,为什么放过她,只想抓走蓝峰蓝秀兄妹?她也是个住旅店的孩子,年龄长相比两兄妹更小……
还有,他们看到她后,有过明显的对视举动,柳期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目光交流。似乎认出了她,并且一致决定不抓她?
“嘀咕什么呢?”老板娘向前一步,她身后的阿二也紧跟一步,“跟老娘磨叽这么久还不放人,看来,是看着我们店小,觉得好欺负了?”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一股诡异的气息蓦然爆开,转瞬便充斥了整个门厅。暖黄灯光下,桌椅家具的影子似乎微微蠕动起来,好似空气中急速蒸腾着极热的气流,让触目所及的一切都开始微微变形。
“老娘最后说一次,放人!”
门边的两个男人沉下脸,但没有一点慌张的神色,显然对于这个小旅店里有进化者的事情毫不意外。哪怕异能施放的征兆摆在了眼前,也没有作出防备的动作。
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人急匆匆从店外冲了进来,一见到店内紧张的局势,瞬间都作出了反应。一个胸口亮起一团黄光,一个指尖冒出细碎米粒般的白色光点。
“都住手!”
抓着蓝峰的男人,也是半夜敲柳期房门的男人蓦然叫停了双方蠢蠢欲动的异能,转头对新来的两人说了句“怎么才来”,然后对老板娘道:“你要的黑皮来了,这回信我们是治安兵了吧?”
那两人进来的瞬间,老板娘就知道半天的唾沫星子都白费了。她悄然勾手,拽了拽阿二的衣角,示意他收起异能。
厅里诡异蠕动的光影骤然消失,两个黑衣士兵的异能光芒也收了起来。
老板娘赶来后便安静下来的蓝峰见势不对,唤了一声:“姨……”
老板娘默然叹了口气,但也别无它法,只能调转话头道:“孩子,没办法了,那就跟他们走一趟吧。别怕,你阿二叔会陪你们去。”
阿二站到她的身边,闻言看向她,似要说什么,却被她悄悄掐了一下手心。
“可别,我们坐浮艇来到,不方便带外人。再说了,老板娘,你刚才说的是真是假自己心里清楚。万一你男人路上犯了点什么事儿,抓紧去还好说,要是死了——为了这三瓜两枣的粮票,值么?”
对面说完,也不等老板娘反应,便提溜着两个孩子转身走了出去。
“不要,我不走,我们不想走,我们不要回去……”
蓝峰的喊声和蓝秀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渐行渐远。
旁观到现在,见老板娘最终还是没能留下人,柳期抬腿就要追出去。不料突然有人在身后拽住了她的领子,她下意识身体一蹲,向前扑倒,挣脱了领上的束缚。在地上滚了一圈起身,才发现拉住她的人居然是饭堂里的老妈子。
老妈子显然也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满脸皱纹横向舒展开一瞬,便又恢复成谁都欠她钱的苦瓜脸。
“哟,瘦的豆芽菜似的,力气还挺大。怎么着,就为了一个窝头,就想追上去救人?你命这么贱,就值一个窝头?”
果不其然,张嘴还是那么的气人,亏得柳期还为她自我反省了半个晚上。
既然对这个人的脾气有了点了解,柳期自当然能听出恶言恶语中的好意。只是她实在不知该回应点什么,只好微微蹙起眉头,继续走向门外。
老板娘自然也发现了她,赶紧让阿二去拦住。阿二几个大步就跨到了柳期身前,如同一堵墙般站定。
“回去。”阿二说道,绵软的嗓音似乎只有对着老板娘时才会透出温柔。
除了入住时觉得他身形有些像齐化进,柳期其实对他并无任何恶感。对方没动手,她便也不好动手。
二人身高差距不是一般大,柳期只勉强够到阿二的腰间。她扬起头,望向这个邋遢如流浪汉的男人。杂草般疯涨地胡子和凌乱头发几乎完全掩盖了他的面容,但在此时这个近距离仰视的角度,柳期却正好能看清掩盖在他刘海之后的眼睛。
眸色漆黑,沉静似水,也柔和似水。
柳期进攻的反应更加淡化,便只好同样以简短的话语回应:“让开。”
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眸蓦然震了一下。
几秒钟的犹豫后,阿二侧身让开,柳期快速跑了出去。
老板娘也好,老妈子也罢,俩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板娘三两步跑到阿二面前,踮起脚手熟地揪住阿二藏在头发里的耳朵,问道:“你你你,你怎么放她走了?”
没有外人在场,阿二忽然间不再是一截沉默寡言的木桩。他侧弯着腰,一手护住自己的耳朵,不断柔声说道:“轻点轻点,痛的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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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区几乎是最偏僻的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