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灰败光线黯淡,姜文玉以为尚早,找出手机看到时间的刹那愣了愣。
她睡了这么久?
最新一条消息是帮工发来的,说见她没来便先完成了今天的出货,提醒有些树出现了裂果的情况。
姜文玉带着小狗匆匆赶出门,赶向荔枝园。
几场骤雨后,泥水土地上又落着折断的青绿枝桠,碧绿树冠里玉石般的叶片层层叠叠,藏着一摞摞澄红的荔枝果,扫眼看去,有几颗果子的薄薄表皮破裂开来,露出里面白嫩嫩的通透果肉。
姜文玉踮起脚尖,拨开枝叶摘下几颗裂果,担忧的目光望向堆积着厚厚云层的天边。
小狗不知道姜文玉在愁什么,四只爪爪穿着小雨靴欢快地踏着泥水坑往远处跑,嗷呜嗷呜仰头直叫,又猛地刹车掉头回来,晃着脑袋冲到姜文玉面前,巡而往复,玩的就是一个往返跑。
姜文玉唇角扬起一点笑意,拿起手机简单拍了一段,视频背景的天色暗光线差,不适合发在网上,索性发布在了朋友圈,文案配字:[简单小狗没有烦恼]
一刷新,评论里出现数个来自朋友们啊啊啊可爱的称赞。
骆钧刷到朋友圈,立刻截图分享给顾亭渊,噼里啪啦打字:[快看!你走后,元宝的新视频!]
顾亭渊隔了会儿回:[……]
骆钧恨铁不成钢道:[你看那评论底下林昶又说话了!你怎么不跟着学一学?]
又自顾自道:[哦,忘了你根本就没有林昶的微信了,看不到。]
顾亭渊:[我为什么要和林昶学?]
骆钧:[那你怎么追老婆?]
顾亭渊:[?]
骆钧:[?]
顾亭渊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屏幕拧起了眉。
骆钧又在说什么疯话?
骆钧:[你别说你对姜文玉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某人从医院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回去找她,怎么解释?]
顾亭渊不想和他提及姜家遗书的事,只回:[我需要取回留在姜文玉那儿的手机,删除我在她平板上留的记录。]
[那昨晚呢?我走前敲了姜文玉院子的门想打声招呼,没人应就先走了,回程路上你发消息说联系不上姜文玉,我正打算回去一趟看看呢,你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顾亭渊:[所以?]
骆钧瞪大眼:[这还不能说明姜文玉在你这儿的特别?]
顾亭渊:[转机去S城签合同,顺路看一眼。]
骆钧:[那投资的荔枝园是怎么回事,再怎么想那也没你旗下的企业挣钱吧!]
顾亭渊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我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我足够有钱,投与不投没差。]
骆钧一时陷入沉思,总觉得这句话很是眼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顾亭渊没再回他,只拉回上面的聊天记录又看了一遍骆钧发来的姜文玉朋友圈截图,视线停留在那句短短的文案上。
对话退出,转而打开和姜文玉的聊天对话框,问:[发生什么了?]
不多时,页面上出现对面疑惑的回复:[顾总在问什么?]
顾亭渊问:[你的朋友圈写快乐小狗没有烦恼,那你呢,怎么烦恼了]
姜文玉又摘下枝头几颗熟裂开的果子,低头读到手机上的消息,整个人一抖,后背泛起微微发麻的颤栗感,握住的荔枝一个失神用力,雪白的果肉在指间迸溅出透明的汁液,散发开甜腻的香气。
隔着屏幕,姜文玉恍然又感知到了那种藏起的灵魂被揪出来,在顾亭渊那双平静眼眸下被彻底看透的不自在感。
顾亭渊是会读心术吗?
姜文玉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秉承着这是自己顶头上司的恭敬态度,擦了手指后噼里啪啦按屏幕回:[我在烦恼霞山镇的天气。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雨,荔枝开始出现裂果了,要是雨期持续不断,产量减小外还可能出现虫害。]
顾亭渊:[姜教授有提过类似情况的的应对方法吗?]
姜文玉盯着姜教授三个字,隐约记得初次见面时顾亭渊称呼爷爷为姜老先生。
姜文玉回:[早日采摘、切断多余的树根限制营养的运输,或者给树膛喷水保护内外湿度的平衡。]
在这之间,第一条是成本最小的。
顾亭渊知道姜文玉在顾忌什么,现在霞桃荔枝限量售卖,骤然放开会对价格产生一定的冲击,售卖的时间也会缩短,宣传作用也会大打折扣,更难以收回前期的成本。
但若是留荔枝继续在树上,增加的种植成本不说,因着连绵的雨水不仅会减产,还可能会因为过多水分而降低糖度,反而折了品牌形象。
顾亭渊:[摘。荔枝的口碑根本在口感,今年的上市时间短,也还有明年、往后的每一年。]
姜文玉轻叹一口气:[不仅是霞桃荔枝园的问题,我担心霞山镇的荔枝今年好不容易打开了名气,这雨落下来后就又不好卖了。]
消息发出后,姜文玉自己都惊了瞬,她在干什么?
好似在得寸进尺要求顾亭渊想办法帮着解决霞山荔枝的销路一样?
[联系万助理,他知道怎么帮忙处理。]
姜文玉眼眸一亮:[谢谢顾总!]
顾亭渊眸中闪过一点笑意——在姜文玉这儿听到句真心实意的感谢可不容易。
他想起了骆钧的疑问、父亲私下的侧敲旁击、任命的经理人对他为了避开董事会数轮决议程序,故另注册公司雷厉推进投资的不解。
为什么要投资姜文玉的荔枝园?
或是因为那株扎着数条褪色红飘带的野荔枝树所记载的岁月太漫长,或是前往镇上的班车里乡民们那双得以种荔枝为生的虔诚感激的目光太灼热,或是去往省城的那辆车上,留下子女老人选择外出打工而望着窗外茫然出神的一张张面孔太刺眼。
又或是因为姜文玉躲在房间里,肩膀颤动时脸颊滑落的泪。
顾亭渊想。
姜文玉还是更适合笑起来。
另一边的骆钧终于想起了哪里听过最后那